利钱(2 / 2)

张姝一面和金陵城的士绅夫人们交际往来,一面差人给北方的爹娘婆母和两位姑姐等亲友送去辞年的土仪,忙得不可开交。

有时候杨敏之下值回府,她居然还在某位夫人府上赴宴未归。

劳驾他亲自去接。

惹得夫人们嘻嘻哈哈的拿她调笑,说她和巡抚大人新婚燕尔蜜里调油,端的是恩爱夫妻。

对于夫人们的打趣或稍显露骨的风话,张姝报之以微笑,落落大方,不再如以往那般紧张扭捏。

她想她的脸皮约莫变得跟杨敏之一样厚了吧。当然,还是敌不过他动不动就要上交利钱和公粮的厚颜。

不过她已打定主意要对他好,怜惜他,爱他,旁的都算不得什么。

杨敏之很快发现,在床第之间她变得格外柔顺,忍着满面赤潮和点点泪光一声不吭的,只由着他摆弄。这般情态越发动人。

既让他销魂荡魄又有些心头忐忑,生怕自己一时过头又让她生气,问她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她转过头,一头逶迤的青丝遮住半边酡红的脸蛋,冲他娇滴滴的说无事,就是手臂好累有些撑不住。声音柔媚的像黏了糖丝一般。

她也慢慢的有些开窍,知道怎么跟他提要求最管用。

果然,杨敏之把她翻了个身捞到怀中,吻着她耳边发丝说快了。直听得她的泣声变了味,难言的快意酥麻涌入腹下,最后将一股炙热尽数交付于她。

鸣金收兵,问她受不受用。

她抵着他的胸膛羞涩不语。被他勾着脸亲了几口连声追问不罢休,只得忍着羞颤说还是有些受不住。

第二天,杨敏之照常去衙署。张姝又起晚了。

这一日巡抚府迎来一行客人。受姜夫人指派带了诸多年礼过来给张姝辞年。

张姝一听是姜夫人派来的人,忙命人请他们进府。

带年礼来的是一个体面爽利的管事媳妇。她说,姜夫人在收到她的回礼后一直惦记着这位素未谋面的妹妹。趁年关临近,大家都互相走动辞年之际,姜夫人命她带人给张夫人送来年礼。

和管事娘子一起来的还有一位郎君。十八九岁,清秀的娃娃脸,一副随和腼腆的模样,跟张姝行礼问安,规矩一丝不茍。

管事娘子介绍说他是姜夫人的弟弟姜宝郎,拜访张夫人之余顺便到金陵来游历。

既然是姜夫人的弟弟,应该好生招待。张姝让周师爷去安排。

管事娘子只在金陵歇了一日就带侍卫回开封去了,临走前张姝又托她给姜夫人带去辞年的土仪。

她和娄青君陪管事娘子说话时,了解到郑磐和姜夫人育有二子一女,最大的儿子将近八岁,最小的女儿才两岁多点。这回就多备了些孩子们用得上的东西带给姜夫人。

管事娘子走后,姜宝郎带了一个长随还留在金陵。恰逢金陵国子监年前开始休沐,娄少华和张幼郎得了空,给姜宝郎作陪。杨源和杨清得闲也去找他们玩,几个郎子虽然性情各异,倒还处得到一块去。

张姝和娄青君整理姜夫人送来的土仪时,发现里面有几卷画轴,像是前朝大家的真迹。张姝拿给杨敏之看,杨敏之也很惊诧。

时人不会随意拿这么珍贵的东西当做土仪送人。

杨敏之找来娄少华一问,得知是姜宝郎送的。姜夫人姐弟的父亲是河南有名的乡绅,富甲一方。想必家里有钱,姜宝郎也不当回事,随便就把价值连城的东西送出去。

张姝让张幼郎把画卷退还给姜宝郎,这么贵重的礼物她不能收。

姜宝郎不以为意,说不是花钱买的,是他从书肆寻摸来的,没花几个钱。

这时张姝和娄青君才从娄少华等人口中得知,姜宝郎年纪虽轻,在书画鉴定和碑帖收藏上已颇有造诣,在开封和洛阳都小有名气。

而且已经入了道,只是家里不同意他出家,只得做了个火居道士。

那日姜宝郎随姜夫人的管事媳妇过来给张姝请安时,娄青君也在。听娄少华说的这些,直感叹人不可貌相。

姜宝郎执意不收回画卷,张姝只得作罢,让娄少华他们尽心尽力的陪好客人。

哪知很快就生了事端。

这一日几个郎子在外头酒肆饮酒,娄少华杨源和姜宝郎三个大的都喝多了些,张幼郎和杨清没有饮酒,娄少华让他二人送姜宝郎回客驿。

回客驿后,姜宝郎的长随忙着准备醒酒汤伺候主人,张幼郎和杨清在房间闲坐,随意翻看桌案上的书册,竟然看到里面夹着几张纸,纸上赫然画着张姝的画像。

张幼郎质问姜宝郎这是何意。

醉中的姜宝郎迷迷糊糊的说,是他画的,怕回开封后忘记了。

此人好大的胆子,竟敢觊觎阿姐!张幼郎当即就冲姜宝郎的脸上狠狠的来了几拳,直将他的脸打开了花。

杨清也很生气,冒犯夫人等同于冒犯他家公子!

他们两个年纪小脾气急容易冲动,随即把姜宝郎绑起来架到衙署,让杨敏之治他的罪。

周师爷恰好在巡抚衙署,见几个小郎君吵吵嚷嚷的差点让衙署里的人都听见,忙把他们引到一间静室,请大人过来问话。

张幼郎把画像也带了过来,杨敏之看过后,登时脸就黑了,直接叫衙役上刑。

几板子打下去,姜宝郎不用喝醒酒汤也醒了,痛的哭爹喊娘,还坚持说是他画的,怕忘记了。又连声求饶,说对张夫人没有不敬之意。

杨敏之不再问任何话,冷脸坐在堂上,叫衙役只管接着打,打死为止。

周师爷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他家大人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说打死就打死,眼皮子都不会眨一下。

但是这个人不是一般的登徒子,是河南布政使的妻弟。是万万不能死在这里的!

他把张幼郎和杨清两人揪出来问话,左右还是姜宝郎说的那几句,也问不出什么新鲜的来。只能赶紧去巡抚府找夫人,请夫人来劝大人。

他跟大人夫妇俩都打交道,大人听不进去别人的话,夫人的话应该还是会听的。

周师爷火急火燎的往巡抚府跑,跟张姝禀报。

张姝和娄青君都大吃一惊。娄青君又来了一句“人不可貌相”,这次是恨恨的说的。

谁能想到看上去老实敦厚的小郎君竟然是个好色之徒?

张姝也有点发懵。姜宝郎是令人不齿,但是看在姜夫人的面子上,也不能任由杨敏之将其打死啊。他和郑磐都是有脾气的人,若姜宝郎的事处理不好,他们的关系只会更加恶化。

她马上和周师爷去巡抚衙署。

等他们到时,姜宝郎已经被打得晕过去了,后臀血肉模糊,比张侯爷那会儿在太极殿上挨得板子重多了。

张姝喝止衙役。没人敢听她的。

直到她变了脸色冷冷道:“见到巡抚夫人不行礼,这就是你们巡抚衙署的规矩吗?”

几个挥舞板子的衙役无法,只得停下来给夫人行礼。

周师爷旋即叫杨清和张幼郎把姜宝郎扶出去。娄青君在后头坐马车赶了过来,直接将人带去医馆。

张姝让衙役都下去。衙役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杨敏之,又看了看同样不让步的夫人,终于还是垂头退了下去。

坐在堂上的人表情冷硬,一双深邃的长眸中寒意彻骨,如同外面寂寂的冬日。

“夫君。”她唇角上翘,笑着唤了一声。

牵起裙角朝桌案后的人走去。

一路朝着完结狂肝好累~~终于写到本文最后一个重要的配角,随机掉落一个不像番外的番外,大概是不负责版论文体~~

当时间走到国朝这一年的年末,影响国朝两大权臣关系的第二个重要的男人出现了。说他在此时才出现并不严谨,因为他本就是郑磐之妻姜氏的弟弟。

姜宝郎,这位国朝未来的书法家、文物收藏家,此时还不知道他差点死在金陵城冰冷的冬天。他一生没有入仕,却以个人之力,将杨敏之与郑磐从渐行渐远彻底推到水火不容的对立面。

距离他们冰释前嫌,大约还需要再等二十年。

在这期间,两位权臣的夫人为缓和他们的关系做出了长期且持久的努力。虽然党争和内耗是这个古老的封建帝国摆脱不了的宿命,但是在这二十年里,国朝北方和南方的经济和文化在两位当权者截然不同的处理方式中竟然都取得了长足的发展,不得不让后来者引以为奇。

——《权臣政治中的她》节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