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1 / 2)

亲爱的

“以上,就是全部报告内容。”奇奇放下胸口的拳头,“那什么,我可是一字不落全告诉你了哦。”

“听你这口气,之前是有瞒报过什么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埃尔文坐在桌前,背后是窗户,黄昏的阳光打在他身上让人想起“告别”,尤其是断掉的右臂,更为这光景添了份凄美。

“真好,又搬回来了。”奇奇不由自主感叹,“还是这里待着舒服。”

“想看书的话随时来取。”埃尔文一语道破。

“好…”

“那个,埃尔文啊,利维之前住在地下街,你说过的吧。”

“对,环境不是很好。”

“生活悲惨?”

“很悲惨,一年到头找不到阳光,街角巷尾瘫痪不起的人触目皆是。”

“然后,犯罪率极高,说犯罪在那里是存活下来的正当手段也不为过,这是我听大家说的。”

“可以这么认为。”

“但是,利维很好,很能干不是?”奇奇往前走两步。

“你想说什么?”

“出身根本代表不了什么,没有人想一出生就是地下街的人,他们自己能够选择的话肯定也会选择个更体面的环境,但总有人是地下街的人,希斯特里亚也是,她也没有选择的权力,却被视为不该存在的存在还因此差点丢掉性命……”

“然后呢?”埃尔文托起下巴,看着这边。

“你不觉得很像吗?为什么吉克、莱纳、贝尔托特他们想要这边的人死掉,无缘无故的,整座城整座城的破坏…”

“你相信原罪这种东西吗?”

“有果必有因,有因必有果,只不过偶尔追溯起来有些麻烦,我只相信这个。”

奇奇眼睛猛地瞪大,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耳熟?

姥姥?

“麻烦啊…”奇奇尴尬笑道,“果真我当时就应该跟吉克一起走,然后想办法报信。”她擡了擡眼想看对面什么表情,从回来开始她的心就上不上下不下,总觉得有事情悬在哪里,有时候甚至想把注射剂的事和盘托出,但这只是感性上,理性告诉她不能,最起码清醒的时候自己是觉得坚决不能的,她就机械地记住这个了。

埃尔文没有多余表情,没有标明支持没有标明反驳,就只是沉默,蓝色的瞳孔——虽然背着光奇奇也看不清楚但肯定是蓝色的——好像略微收缩了一下。

“埃尔文,当时我很害怕,怕去了就会出什么事,或许会死掉或许再也回不来或许比这个还要糟糕,但是即便这样咬咬牙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对不起,我……”奇奇攥紧拳头,“埃尔文,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

“那个时候,为什么丢下我了?”

眼前的男人低垂着头,头发还有半张脸已经被火烧得血肉模糊,剩下的一半也覆盖上厚厚的烟灰,他的黑色猎人帽不见踪影,平日高大伟岸的男人就这么滑倒在树下静静等待死亡。他嘴唇略有翕动,每说一个字就吐出一口血,利威尔扶住他的肩头往近凑了凑,那声音游丝般飘入耳朵:“我啊,没有为人父母的本事。”

胸口传来一股大力,利威尔随之一震,肯尼用尽最后的力气把保命的针剂塞进他怀中,接着就什么响动都没有了。利威尔只知道自己嘴唇在动,但说了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

黄昏就要收起最后一丝光,冷风在树叶间穿梭嬉闹。大概也是这么个冬天,一样寒冷,他在那间破屋子中守着不知几天没动的妈妈,唯一相伴的是肚子咕咕叫的声音。他很清楚妈妈已经死了,但也许是因为温度低尸体还没有发臭,他觉得这样静静挨着就好,反正无人可以通知,说不定还会招来些乱七八糟的人把他们母子一起扔出去,话虽如此,他也不认为自己还有力气能从角落里站起来,就连身上偶尔有老鼠跑过,他也没力气挪动身子了,在这地方生存的老鼠也够可怜,一只只还没有手腕粗。距离上次吃东西已经过去多久?那应该是被妈妈笑着哄骗着吃掉最后一点口粮。床和天花板快连为一体了,当然这是幻觉,视野在渐渐变暗,利威尔知道等到完全看不到的时候就能跟妈妈团聚了。

这时门被用力推开,其中一扇直接倒在地下扬起一阵灰尘,能看到灰尘大概也是拜射进来的“夕阳”所赐吧,地下街没有阳光,但利威尔知道这是黄昏,因为他隐隐约约能听到对街的商贩或者小混混又在哼些没品的小曲儿。踏入灰尘中的皮鞋径直走向妈妈躺着的床,利威尔用力擡了擡眼,前面只有一团模糊的人影而已。

“她死了。”不这么说的话,那男人还不知道要自言自语到什么时候。

“那你是活着的那个?”

攒下的力气都用来说刚才的几个字了,现在没有办法开口。

“喂喂喂,别开玩笑了,你听得懂人话吧,叫什么名字?”

“利威尔,就只是利威尔而已。”

那男人又对妈妈念叨了些什么,转身也顺着墙滑下,就在利威尔斜对面:“我叫肯尼,以后就多关照了。”

肯尼带利威尔去地下街最好的酒吧里大吃了一通,虽然他吃得太快根本记不得吃了什么食物,都是什么味道。

肯尼就坐在一旁一边喝酒一边打量他,偶尔帮他拍拍背念叨着“没人跟你抢。”、“不招人疼的小鬼。”,总之很聒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