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
这边奇奇出门不久,老太太还在做手上的针线活,一边想今年奇奇长高了要新添个什么样式,一边回忆着刚刚孙女问到的问题。“快拉不住了吧。”然后手上的细针微微颤抖:“只求能再多一些时间,再多一些时间。”
嘣!嘣嘣!
屋外突然传来连续几声巨响。老人胡乱放下手中活计,跌跌撞撞跑到门口:只见森林深处有几缕红烟四下冒起,紧接着又传来几声。那声音此起彼伏各种颜色的烟雾也从不同方向接连升起,红的、绿的、黑的、紫的,惊得林中鸟雀尖叫着张皇逃难。空气中隐约传来热气,伴随着与那利落声音不同的沉闷巨响,远方人类凄惨的悲鸣划过橙红色的天际。
“都这个时间点了,怎么又来了。”老人靠在门沿,林中又有大片白雾上升、蒸发。“怎么就是不长记性,怎么就是蠢得闷着头去撞那巨石,去扑那火,到底是食物链顶端所谓的骄傲吗?矫情!愚笨!“她脸上愁容又深了几分,心脏不知所以的剧烈跳动,泵送上去的血又在老人脸颊上扩散,最终转化为愠怒:”我断然不会把奇奇交给你们这种人的!“说罢转身摔上门,桌上的针线活也不管了,只坐在床边巴巴盼着孙女赶紧回来。
这边,奇奇俯身捡柴时也听到森林深处传来的巨响。
第一次见到这群身着绿衣的人时,奇奇就惊叹这世界上竟有如此多与她相似的“人“,原来姥姥、她自己、还有后来遇到的那三个都不是什么变异体,也不是什么高级动物。他们咿呀作响,乘着马匹,拉着轱辘车一口气从那堵通天高墙后涌出来,就像奇奇小时候翻腾蚂蚁窝一股脑黑压压一片四散而走。那也是奇奇第一次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此前虽然渴望知道这篇森林之外是什么,奈何年龄小没力气,只得苦练爬树,最终能借助巨人动起来的势能顺势往上爬,运气好的话趁它们挠痒痒时蹦到手掌上,还能不费力气就到高处。也正因为站得高看得远,奇奇才发现与她共生这么久、她一直以为人畜无害的”动物“的,狩场。
到处都是尸体。
蛆虫带着肉块一起蠕动、高处树枝上也有残肢摇摇欲坠、再没有多余的血挤出来,地下铺着的肉片随烈日曝晒卷起一角,还有各处成堆有机质,巨树的枝桠上还挂着染血绿衣,他们用来“飞“的工具也散落一地,还有淌血的马匹和循着腐烂气味赶来的秃鹫。
一瞬间胃里翻江倒海,奇奇”哇“得一声哭出来,连滚带爬回去拉姥姥出来看,拼命求姥姥救救他们。
姥姥开始同奇奇一样震惊进而作呕,祖孙俩呆了一阵儿后,她擡起怀里人泪花花的脸:“孩子啊,这是他们的选择,你我救得了一人,救得了全部吗。这是人类,他们就是蠢,乖乖待在墙里明明什么事都不会有,命运已经被写好却不肯就范,硬是要推开这城门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别为他们哭泣,这样的蠢东西不值得,孩子。“
“可…可是,为什么,我……我们,不是同族吗?为什么偏…偏我们能站在这里平安无事……“肩膀止不住得抽动。
“正因为平安无事,所以我们总有我们必须要承受的事,”
“那我应该做什么?”奇奇急切地问。
“孩子,你有你要做的事,姥姥也有姥姥要做的事,这事事因缘不同,我又如何知道。”说着看向远方鲜血染红的大地失了神。
奇奇当时不明白为什么平日那么温和慈祥的姥姥对人类却如此苛刻,也想不透面对这样一副凄惨之境心中涌起的那股不知名的躁动,站在这从小栖息的巨树之森却彷佛置身一直纠缠她的梦境,一时眩晕,竟也不知道要去往何处。
从那之后,她就只骗自己说这是食物链正常一环,就像她与姥姥开荤时,在那些禽鸟眼里自己跟巨人也是同理。再也不曾在那烟雾交加,鸣声不断时候爬到高处窥探了。
“又开始了啊。”奇奇心想。她叹了口气,俯下身子,狠狠地将木材捆起来背上就走。
太阳已经快落下了吧,她猜。洒落在她手臂、脸颊上的是最后一抹赤红余光,风也不似日间轻柔,带着丝丝凉意与枝桠一同作响。她擦了擦额间细汗,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突然,奇奇愣住了,那风声与往日听到的不大一样:像是混杂着更尖锐的气流划破空气。
这附近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东西在。
她又回头,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挪动,与此同时一个大胆的猜测在心头浮现。
距离家门口一百棵树。那是跟姥姥约好,奇奇可以自由活动的范围。
越来越逼近那道禁线。
七米
……
五米、
……
三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