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蒙面人
“叮”的一声。
冰雪原等了很久,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她还没有死。
短刀已经回到了黑衣人的手上,一个拿着墨绿色的弯刀的人背对着她,和黑衣人相视而立。
“箫……箫图缪……”冰雪原喘着呼吸说。
来人正是箫图缪。
箫图缪并没有理她,他只是盯着黑衣人。
“是你?”黑衣人道。
“是我。”
“你是什么时候脱身的?”
“四个月前。”
“如何脱身的?”
“说来话长了。”
黑衣人看了一眼冰雪原,问箫图缪:“你要救她?”
“是。”
“为什么?”
“因为我必须要救她。”
“你应该知道,我想杀的人,没有人可以活着。”
“我也知道你向来不无缘无故杀人的。”
“她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我会让她忘记。”
“那好,我看着你用噬魂术。”
“我不对她用噬魂术。”
“不用?”
“她绝不会说出去。”
“你保证?”
“是。”
黑衣人沉默良久,忽然转身,道:“人我交给你了。”
“你实在不该杀林中那些人的。”箫图缪说。
“他们该死!”黑衣人咬着牙说。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冰雪原问。
黑衣人并没有回答她,他说过,自己只问问题,不答问题。
“你要救她,就要让她少点好奇心,这样才活得长远。”黑衣人对箫图缪说。
“有道理。”箫图缪淡淡地笑了笑。
黑衣人正准备离开,忽又停住了脚步,说:“你既然已经逃离了地狱山,就不要再回去了。”
箫图缪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我必须要报仇。”箫图缪说。
黑衣人沉默半晌。
“告辞。”他说完这句话,忽然就不见了,和他来的时候一样无迹可寻。
箫图缪这才转向冰雪原,他蹲了下来,看着冰雪原,问:“还好吗?”
“我没事……咳咳。”
“你不该早来的。”箫图缪沉着脸说:“我说的是亥时,你的早来差点让你丢了性命。”
“对不起……”
“你伤得不轻,找个地方我给你疗伤。”箫图缪抱起了冰雪原,两个箭步出了庄子。
客栈内。
海翼推门而入。
夜已深,龙宇轩已经遣退了众人。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龙宇轩问。
“已经处理好了,你放心。”
“很好。”
“宇轩,有件事我不明白。”海翼说。
“你说。”
“九连狂刀等人的死,你好像并未追查。”
“这件事我会派人暗中调查,现下不可打草惊蛇。”
“可是,我觉得这事有蹊跷。”
“噢?”
“凶手如此对待死者的尸体,怕是太过残忍。而且,他似乎并不怕被别人看到。这样做,岂非太引人注目?”
龙宇轩沉吟片刻,说:“我自有定论,你下去吧。”
“是。”
海翼掩门而退。
龙宇轩叹了一口气,走到桌前,铺纸挥笔,又传达了一道密令。
他当然不会坐视不理,他绝不允许此类的事情再次发生。
因为,他当然知道谁是凶手!但是他不能声张,绝不能!
那个神秘的黑衣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他是一个没有存在过的人,没有人见过他,除了箫图缪和冰雪原,见过他的人都已是死人。
而即便是箫图缪和冰雪原,也只是见过他那双漠视生命的眼睛而已。
小溪边。
夜已深。
冰雪原已经晕了过去,箫图缪将她放在了地上。
他不对她用噬魂术,可是她是否真能守口如瓶?
一旦她说出去,不仅会导致他对黑衣人的承诺落空,还会让她丧命。
箫图缪忽然发现,自己还是有点关心她的生死的。而这种关心,已经不完全是因为她还有利用价值。
或许是因为,冰雪原和叶羽梦的身上有相似之处吧。
或许是因为,叶羽梦在遇到他之前,也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她没有世人的偏见,她只是觉得,任何生命都是珍贵的,所以她救了箫图缪。
事实上,我们每个人都没有权利去剥夺他人的生命。
鲜血和死亡并不是泄恨的方式,反而是仇恨的开始。暴力并不能解决问题,博爱才是永恒。
正如很多人对龙宇轩和箫图缪都是言听计从,但他们对箫图缪只是因为畏惧,对龙宇轩却是发自内心的尊敬。
很多人都是心甘情愿为龙宇轩付出一切的。
而一昧的畏惧,本就不是维系关系的长久之计。
或许这已成定局,箫图缪永远都不可能取代龙宇轩成为人神之王甚至一统三界。
因为他太孤独,也太孤僻。
箫图缪沉吟了片刻,还是决定不对她用噬魂术。
光芒闪过,墨玉箫在手。
箫声汩汩滑出。
声波化成墨绿色的能量,笼罩着冰雪原,不一会儿,能量就进入了冰雪原体内。他的墨玉箫不仅能杀人,也能救人。
箫图缪收了墨玉箫,坐在她旁边。
过了一会儿,冰雪原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箫图缪……”她用手将自己撑了起来。
“下次你要是再不听我的话跑去送死,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箫图缪冷冷地说。
“我知道了。”冰雪原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夜明珠。
两人周围立刻亮如白昼。
柔光下,冰雪原的脸色很苍白。
“箫图缪,我有问题想问你……”
“你最好闭嘴。”
“我……”
“如果你对今晚的事不能守口如瓶,我现在就会对你用噬魂术。”箫图缪冷冷地说。
“我曾经听姐夫说过,天炫魔音的噬魂术不仅可以使人失去记忆,还可以令人被施法者完全控制,是这样吗?”
“嗯。”
“我可不想变成一个傀儡。”冰雪原说。
“所以你给我记住,今晚的事,一个字都不许说出去。”
“我……我知道了。可是,我能不能问一个问题,就一个?”
“说。”
“你是不是认识那个黑衣蒙面人?他到底是谁?”
箫图缪沉下脸,说:“你记住一句话。”
冰雪原在听。
“你如果想活得久一点儿,就少点好奇心。”
“可是……”
冰雪原还想说什么,箫图缪却做了个手势让她闭嘴。
“哎呀,糟糕了。”冰雪原突然说。
“怎么了?”
“我今晚是偷偷跑出来的,万一被姐夫他们发现了,我要怎么解释?”
“你以为即便他们没有发觉,你的伤能瞒得过重楼?”
“我的伤,你不是都帮我治好了嘛?”
“他那一刀是想取你性命的,你伤得很重,并非我刚才给你输真气便可痊愈的。”
“那我该怎么办?”
“我已经暂时压住了你的伤,你休息一晚便无大碍,但这七天之内,你不可以让重楼替你诊脉,否则他一定会发觉。如果让龙宇轩知道了你的伤,他一定会杀了你。”
“为什么?”冰雪原很震惊。
“你只管照我说的去做,这七天之内,我会继续给你输真气来让你痊愈,但你一定不能让他们知道你受了伤。”
冰雪原的心里有很多疑问,但是她知道自己一定要听箫图缪的。
她最最信任的人不是白云归,不是龙宇轩,甚至不是海翼,竟反而是箫图缪。她也说不清楚为什么。
“我听你的。”冰雪原说。
“很好。”
“那这几天,我们就先不练功了吧?”
“你最需要练的,是冰封装甲。”
“冰封装甲?”
“一个可以让人成为不死之身的灵宝,在你手里却只有四成威力,实在是浪费。”
冰雪原不可思议地问:“你是怎么知道我只把它练到第四重的?”
箫图缪不答。
“那你呢?天炫魔音你练到最高境界了吗?它的最高境界又是什么?”
“这个以后再说。”
“可是我现在……”
“你现在最应该做的是趁着他们都睡了偷偷溜回去。”
“我……”
“去吧。”箫图缪不容置疑地命令她。
“噢……”
冰雪原两个箭步消失了,夜明珠也被她带走了。箫图缪的周身暗了下来,但他却似乎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过了约有一炷香的时间,箫图缪确信冰雪原早已走远,方才淡淡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一棵大树。
“出来吧。”他对着大树说。
黑暗中隐约出现一个人。
“我就知道你还没走。”箫图缪说。
“在没有确认她不会说出去之前,我自然不会走。”那人说。
箫图缪拿出两瓶酒,问:“喝一杯?”
“你知道我不喝酒的。”
“这是好酒,我也知道你只喝好酒。”箫图缪突然将一瓶酒向那人抛了过去。
酒瓶带着劲风,直冲那人而去。
那人一擡手,在空中翻滚的酒瓶便稳稳地到了他的手上。
他打开酒瓶,醉人的酒香扑鼻而来。
“果然是好酒。”那人道。
“我请人喝酒,好歹要请人坐下来。”箫图缪说。
那人举步向前,走近箫图缪。
正是刚才的黑衣蒙面人。
黑衣人坐了下来。
“你放心,她绝不会说出去。”箫图缪说。
“我信你。”
两人沉默了许久。
“那个女孩是何来历?”黑衣人突然问。
“她是冰晶石,也是海翼的妹妹。”
“海翼的妹妹?”黑衣人似乎有些差异。
“所以你应该庆幸自己没有杀了她。”箫图缪淡淡地说。
黑衣人冷冷地说:“就算我杀了她,谁又能奈我何?”
“不错,你杀不杀她,龙宇轩都不会追究。”
“你跟她又是什么关系?”
箫图缪沉默着,缓缓地说:“她是我计划中的一颗棋子。”
“你要杀龙宇轩?”
箫图缪淡淡地说:“七百年前你不就已经知道了么?”
“你杀不了他。”黑衣人冷冷地说。
箫图缪盯着黑衣人死灰色的眼睛,问:“因为你?”
“你们俩的事,我不会插手。”
“我自然也不希望你插手。”箫图缪说。
“你们都杀不了彼此。”
箫图缪冷笑着问:“那你呢?你过去又何曾想过你会杀人?”
“我没有过去。”黑衣人一字一顿道。
“你没有过去,是因为你不愿意面对未知的恐惧。”箫图缪淡淡道。
黑衣人沉默了很久,说:“既然向死而生,那些所谓未知的恐惧又何足挂齿?”
是啊!一个人若连死亡都不再恐惧,那还有什么可以恐惧的?
不惧冷漠,不惧险恶,亦不惧命运的捉弄与缠磨。
只是……
难以预料的是若干年后你却心甘情愿地与自己妥协,用安慰的口吻轻轻地说着顺其自然。回想起当年的热血,笑得让人不寒而栗。
黑衣人若还会笑,也早已经是苦笑。
箫图缪喝了一口酒,酒很烈。
喝最烈的酒,恋最美的人。只可惜,最烈的酒穿肠过,最美的人已消磨。
“这么好的酒,你当真不喝?”箫图缪将酒瓶举了起来。
黑衣人迟疑了片刻,突然举起手中的酒瓶,两只酒瓶相撞,发出了该有的响声。
黑衣人已不再蒙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