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踢了踢地面,“这也不是泥土地,倒像是玄铁镜面。如果没猜错,我们应当是在落下天堑后被食梦兽传送到了这里。”
所以他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才会一点事儿也没有。
沈既白道:“另一个幻境?”
周歆道:“试试便知。”
她催动哑铃镯,银铃叮叮当当地响了半天,四周却是一片平静。
“不是幻境。”
周歆道:“我一直奇怪食梦兽为何没再攻击我们。可仔细想想,来到这里前,它说的是要拉我们陪葬,而不是要我们的命。由此可见,它已经被出云子封印了。“
沈既白道:“那我们为何还未出去?”
她思索一番,心中忽而冒出来一个大胆地想法。
“也许我们在它的元神里,与它一同被困在灵皿中了!”
沈既白道:“……元神?”
周歆道:“想要消灭食梦兽就只能入梦与它的真身对抗。出云子的青铜三清铃虽然伤了它,可他终究是在梦境之外的,这伤害会大打折扣。所以,他定会选择强行封印。”
沈既白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出云子没想救我们出去?”
“没事的。”周歆不慌不忙道,“此处既然是它的元神,便存有它全部的记忆。若是能找到它幼时的记忆,自会有办法出去。”
沈既白环顾一圈,道:“不好找。”
“要不要打个赌?”
“赌什么?”
周歆道:“若是我找到了,你就告诉我你的身份。”
话音落地许久,沈既白都没有言语。
“小气。”
周歆双手结印,振振有词地念出破障咒:“金刀玉剪不沾绳,邪师邪法化灰尘,铜墙铁壁万丈高,四面八方皆现形,破!”
黑暗的幻境应声裂开了一道缝隙,一道金光自缝隙中穿透而来,驱散了一方黑暗。
裂痕四处扩散蔓延,范围愈来愈大,笼罩着他们的黑幕恍若被金光一点点击碎,渐渐露出隐藏起来的真面目。
眼前的画面,是不舟山。
村民大多都在田地里劳作,妇人扎堆在河边浣衣,村口那颗巨大的古树下坐着几名闲谈的老人。
一名五六岁的稚子经过身旁,慌慌张张地朝前方的青石观跑了过去。
四五个孩童紧追其后,有的手里握着石头,有的拿着木棍。
跑在前面的稚子被块碎石绊倒,摔了一跤。
孩童立刻将他围住,不由分说地拳打脚踢起来。
一行人就跟泄愤一样打了好半晌才停下手来,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稚子却始终一声不吭。
“死妖怪!”
拿石头的那个打完还用石头狠狠地砸了一下他的头,“看你还敢不敢出来害人!”
不知是哪两个字触动了他,他猛然大喊道:“我没有害人!”
“呸!”
孩童踢了他一脚,“阿爷说了,你就是妖怪!总有一天会害了我们!你就该死!”
一名扛着锄具的青年路过,见到被打的头破血流的稚子只是微微笑了笑,道:“阿奴厉害呀!小小年纪都会打妖怪啦!”
拿石头的稚子扬起下巴,得意道:“那是!”
“你们在干什么?!”
关秋生远远地跑了过来,几名孩童一见到他就如同耗子见了猫,立刻四散着跑开了。
青年也当做什么都没看见,继续哼着小曲往田里走。
稚子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鲜红的血顺着额角淌了下来。
关秋生连忙抱起他,乘风飞向青石观,自责道:“是师兄不好,师兄以后再也不让你帮忙送药了。”
眼前的画面渐渐失真,扭曲,最后闪了一下,不见了。
周歆觉得奇怪,提步向前走了一步,四周的光线骤然暗了下去,眼前的画面变成了一个墓室。
关秋生将面无血色的稚子放入玉棺之中,盖上棺盖,设下了封印法阵。
做好这一切,他趴在玉棺上,头埋在臂弯里,肩膀时不时地颤动着。
看着玉棺上用大纂镌刻出来的生凭录,周歆才知道,稚子终究是没逃脱掉被商夫子抓住的宿命,被关起来折磨了许久。
她的心揪了起来,忽然就不敢再去看沈既白。
直至画面再次消失,她才深吸一口气,又向前走了一步。
周遭的环境又变了。
她回到了张宅。
唐久微坐在海棠树下的摇椅上,张卿清站在一旁,正曲着身子为她描眉。
一名稚子从正屋中跑了出来,抱着唐久微的大腿低低地唤了声:“阿娘。”
张卿清笑着抱起了他。
周歆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忽而明白了什么。
这不是张叨叨的梦境!
她转过身,对从始至终都未前行过一步的沈既白道:“这是食梦兽迷惑张卿清的幻境!”
身后的人闻声赶来,端详片刻,疑惑道:“邪修既然能操控食梦兽对他下手,为何还要将人引至槐树林?”
周歆道:“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张卿清不知为何从梦境中醒了过来。食梦兽无法伤到他,邪修便只能另寻他法。”
二人言谈间,眼前的场景又变成了人来人往的长街,右侧酒旗招展,正是长风酒肆。
周歆擡眼,透过二楼的窗口,依稀能看见坐在窗边,相谈甚欢的张卿清与唐久微。
不知张卿清说了什么,唐久微低垂着眉眼笑了一下,脸颊上泛起淡淡的红晕。
身旁的人不知见到了什么,瞳孔蓦然放大。
他轻轻地拽了拽她的衣袖,低声道:“阿周。”
听到这个称呼,周歆的心倏然一动,福灵心至地明白了他问名字的用意。
心道,看来他是真的很讨厌朝南衣。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周歆发现长风酒肆对面的乐坊,二楼某个房间的窗户被推开了。
透过窗,能看到一抹略显熟悉的背影。
周歆微微睁大了双眼,忽而想到灵鹤真人递过来的那本禁书,恍然大悟。
“我明白了!原来他才是那个对仓鼠妖下手的邪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