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褚和疾阳对视一眼,准备告退,簌棠却叫住了他们。
“对了。”她擡眸,“你们将元琼支开是为何?”
此言一出,风褚和疾阳也有些愣。
看他们表情,簌棠就晓得竟是自己想茬了,于是打哈哈,“你三人本是一起来的,见你让元琼先离开,我还以为有什么…”
风褚连忙解释,语气有一丝紧张,“尊主,元琼、元琼绝无二心。”
“啊,这个啊。”疾阳年少,面对簌棠更加放得开,他笑了笑,“尊主误会了,我们三人是路上遇见,我与风褚将军有事要禀,元琼也多留了一会儿,最后就三人一起了。”
簌棠“哦”了一声,没再多说。
风褚却抿了抿唇,欲言又止,唯恐簌棠多心。
片刻后,他又解释:“尊主,元琼是属下徒弟,平日直率单纯了些,属下恐她多言惹尊主不快……”
他这是爱护徒弟的意思。
簌棠看他,从第一句开口的紧张,就能看出他对这个徒弟在乎的紧。
但是,簌棠摇头,“你护她没错,但不该是一味让她在你身后,更该是教会她独当一面。”
上回草场一事,元琼来汇报,看得出她条理清晰,是个好苗子。
希望风褚可以好好培养她。
“好了,你们先退下吧。”言至于此,簌棠摆手。
*
两人告退,黎珩与他们错身而过,缓缓走了进来。
他甫一进入,便将目光锁定在簌棠身上。
但当簌棠向他看来时,又颤了颤睫,垂眸行礼:“臣向尊主请安。”
魔族青年身形高大,玄衣漆漆,如墨般的颜色显得沉郁,如他的性子一样冷漠。
可此刻,他的语气已是难得的温和。
像服软示好。
簌棠的手垂着,在袖下摩挲着手指,他一下子这么客气,反让她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了。
“坐吧。”她道,最好的办法是现在开门见山,“黎珩,可是有事找我?”
她没有自称本尊。
黎珩一顿,敛目坐下。
先前簌棠答应过黎珩,待她回魔界,给他也摸摸她的魔兽们。
可惜此刻,魔兽们一只也没在她身边。
好在黎珩确然是有事而来,他颔首,“尊主,近日我观测极西,察觉禁林的灵气波动越发剧烈。”
簌棠正施法让杯子自动倒茶的动作一顿。
陶壶歪了一分,茶盏中的水洒了两滴,溅在梨花木案上。
“自尊主在禁林布下灵界后,禁林的灵气一向平稳。”他擡眸,目色却不再同从前般总带着探究,只是心平气和说着结论,“这还是第一次,一切预兆,是从……”
簌棠拿起茶盏放至唇边,不动声色静待下文。
她以为他又要说浮桑。
但他的答案,有些出乎意料。
“——仙界仙使祁以遥,来到魔界后。”
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仙族,指向祁以遥。
簌棠当然知道,原书中也是祁以遥来到魔界,成了一切争端的导火索。
“波动如何?”簌棠抿了口茶,示意他也喝,“可会对我的结界造成影响?”
黎珩微顿,“那倒不会。”
寂静了一刻。
簌棠在沉思,没再主动说话。
谁知黎珩却忽然站起了身,从簌棠的角度看去,他高大的身型挡住窗棂,日光被遮蔽,只留下一片阴影。
宽大繁复的玄衣,与他白皙的肌肤相衬,黑与白的对比强烈,反显得他整个人都严肃沉冷。
他垂下眸,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只觉浓墨划开,捉摸不透。
“簌棠。”他轻翁着唇,好半晌,忽地极轻声唤她,凝视着她。
他道:“……先前,我伤害浮桑一事,如今向你道歉。”
所有纷杂胡乱的思绪暂停,簌棠错愕,仰头看他。
“对不起。”三个字,他说得一字一顿,字正腔圆。
从语气中,便得见诚恳。
可簌棠沉默了一会儿,想不明白。
她还记得初见时,他垂目看她的眼神。
纵使她是魔界之主,纵使原身把他当成生死之交,可彼时,他看她的眼神冷漠又骄狂,丝毫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如看一个陌路人,半分温情难寻。
也正因他对她如此的态度,又结合书中剧情,第一次见面她就给他打上了城府深沉,恃才傲物的标签。
可他现在却这样恳然地和她道歉。为什么?
是她想错了么?是她在考虑事情时太信原书剧情,不够客观,忽略了他们也是有血有肉的人么。
“为什么?”
她心想着,但因为震惊,不小心轻喃出声。
黎珩沉默了好一会儿。
他感受到了窗外的动静,他提防的那只猫安然立于枝桠上,没有灵力探来的痕迹,猫并没有偷听他们讲话。
更远处,九耳犬和重明鸟闹得正欢。
一切,都如旧年般。
他长睫颤了颤,眼皮微动,轻声回答:“簌棠,如今这样,好似真的回到从前了。”
回到那个,兽族还与魔族和谐共生的时候。
当年簌棠因为青鸟的死性情大变,她下令驱逐魔兽,又毁去了自己的记忆,将青鸟也一并从回忆中抹去。
从此,魔族和兽族,逐渐变得不共戴天。
“你也…”黎珩想说,她也好似从前,最后开口道的是,“你仍是从前的你。”
纵然失去记忆,簌棠还是从前的簌棠。
是他狭隘了,因此疏远了自己的朋友几千年。
簌棠:?
根本没听懂。
她不是原身,也可能…并不能和原身一样。
对她而言,没有什么从前,黎珩的话无异于打哑谜,叫她听得毫无头绪,也无法表露什么像他此刻般的感慨。
可是,原身有从前。
默然良久后,她轻声回答:“……从前与如今,你也还是你。”
她擡头看着他的眼睛。
“上回的事……魔祀大典上已经一笔勾销。”这是回答他的上一句,“没关系了,黎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