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鹿蜀兽
黑雾翻涌,如附骨之疽般缠上她,分明什么也看不清,但这气息却熟悉。
其中含着凄厉至极的猫叫嘶吼,只一瞬,簌棠便猜到了这团黑雾是什么东西——“类”。
怎么会是类?
这里怎么也会有类?
甚至从始至终,一路到宣山山顶,他们这一行人无一有所察觉。
她神色一凛,翻手,执鸣金鞭于手心生出,啪得一声,破开浓郁的漆黑邪气。
可这些“类”不似禁林中横冲直撞,仿佛有意识般,顺着她的攻势,意图找到她的软肋,不断卷土重来。
躲也不是,攻也难缠。
尖利而诡异的猫叫让她的眉越皱越深,阵阵钻入耳中,耳膜刺痛,令人浮躁。
她意识到,这些“类”是冲着她来的,于是她不再用鞭子,双手结印,周身形成一道固若金汤的结界,意图独身遁开。
至少是远离九耳和尔白,远离一众……
施法尚未完成,忽有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破开本该坚固的结界,却没有搅乱她的魔力,自然而然攥上了她的手。
她微怔,擡眸看他。
攥住她手的白衣少年,因察觉到她的视线,一时反倒不自然起来。
“你要去哪儿?”他显然是看出她欲离开,掩盖不自在的情绪,偏头道。
狰狞的“类”还一窝蜂盘旋在结界外。
簌棠表情严肃了些,干脆答道:“它们的目标是我,我把它们引开。阿浮,你照看好大家吧。”
浮桑微蹙眉,刚要接话,却听她又道。
“尤其要看好那些凡人,他们没有法力,不要让无辜的人受伤了。”
来不及再细商这些类从何而来,她要继续施法,不知何时,心跳鼓鼓,这般心跳声不大正常。
少年却难得缠人,拉着她不放手。
浓郁的黑暗里,他的眸却清亮,“簌棠,鹿蜀来过了。她施展了入梦之术,将‘类’都吸入梦中了。”
“……”簌棠沉默了一瞬,极快反应过来,“所以,我们现在在梦里?”
他嗯了一声。
“‘类’在纠缠你,鹿蜀无法将你与‘类’分开,只能送你一同入梦。”
——所以,只有她中枪的梦达成了。
簌棠又觉得不太对劲,“类”,似猫非猫,而浮桑就是她见过的唯一一只猫。
她紧盯着浮桑,这个猜想也不是第一次了。
“那为何你也在这里?”她问道,“你也被‘类’缠上了?”
类与浮桑,必然有什么关联。
他答得很快,似乎自己也有些迷茫:“……我怕你死了。”
“……”
一片幽深中,本只容纳她一人的结界里,少年与她,不知不觉挨得很近。
近到几乎不用努力嗅闻,周身已然萦绕着彼此的气息。
他熟悉的,簌棠身上的幽香,如雪松一般,清冷,却又缱绻,就这样一点点窜入他鼻尖。
而他呼吸的热度,早前感受不到,直到此刻忽然轻洒在簌棠耳畔,酥痒又麻,惹得她微微一颤。
他垂眸看她,也随着她身体的些微抖动,颤了颤眼皮。
他眼底,开始凝结着更深的茫然情绪。
为何怕簌棠死?
生死恒常,为何他独怕她死?
“簌棠。”浮桑唤她。
“……嗯?”她回应,却简短。
“你为何不说话?”
“……”好好好,不说话还不成了。
簌棠不说话当然有原因。
——系统在疯狂提示她,猫猫的好感度涨了一点,两点,三点,四点……
既然梦外的人是安全的,梦里暂时还有结界挡着,她的心放下一些,可以分出精力看看猫猫这波好感能涨多少。
“要说什么?”既然浮桑想让她说话,那她就开口。
可是声音却无端有些哑。
心跳变得越来越快,她觉得不大对劲,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只得继续紧盯着他头顶……
她眼看着,驯服值一举突破三十。忽然淡色的光幕却消失了,他头顶虚空,叫她微睁着眼。
想努力看清,可少年的面庞也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耳朵开始嗡鸣,簌棠有些不解,“……阿浮?”
他擡眼看她,眼眸幽深,忽而攥紧她的手。迷蒙光影里,她见他嘴唇紊动,却不闻其声。
“你怎么不说话?”她眨眼,只觉头痛欲裂,“阿浮……阿福?”
*
阿福。
她想到了阿福。
再次眨眼,面前的脸庞变得陌生起来,这人死死攥住她的手,令她分毫挣脱不开。
他的眼眸浸在迷雾里,看不清情绪,薄唇轻抿,便让人觉得冷漠无情。
她的神情也渐渐冷了起来。
“你为何这么看我?”对方皱眉,紧盯着她。
他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她擡眸看他头顶,空无一物,若是她熟悉的兽族,上面是会有头衔的。
“你可还好?”他说道。
她轻启唇:“……我很不好。”
对方攥住她的手却因此更紧,桎梏着她,似乎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类之邪气,会引发人心中最深的恶欲。
果然,她冷笑了一声。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好吗?”
桎梏的力度令人反感,憎恶,像一张怎么也逃不脱的捕猎网。
——当初,她的阿福,是不是就是这样被他们抓进网中,拼了命地挣扎着,它该有多恐惧,恐惧到最后她带它去医院,它都不再让任何人靠近。
乃至最后,因为它极度应激,她甚至不能抱着它,与它好好道一句别。
她只能在不远处看着,看着它的躯体变得冰凉。
对方没有说话。
“我的阿福。”她深呼吸一口气,“我的阿福不好,你让我怎么好。”
簌棠紧盯着他,模糊的人影渐渐又具象化,成了一个她分明不认识,却害死了她的阿福的人,那是她永远不会忘记的一张脸。
她永远恨,无数次午夜梦回都想要他付出代价的偷猫贼。
果然,听闻她的话,对方顿时一僵。
“我想过无数次,我要不惜一切代价去找你们。”
单单教育和惩罚,根本束缚不了这些恶徒,可等她从失去阿福的痛苦中缓过神来,对方早已不知所踪。
她找不到他们。
若是找到了,藏在她心底最深的恶欲——一定是亲手让这些恶徒付出代价。
“人的命是命,我的阿福,它的命就不是命了吗?”她眼眶红了,是怒火与憎恨,是绝望的质问。
被攥住的右手手腕下翻,左手擡起,灵光乍然从手中生成,她推掌迎上对方面门。
眼看对方有所防备,也擡起手,她又将掌心朝下,往他胸口打去。
“簌棠。”他喊她,“你冷静,‘类’还在结界之外。”
什么类?
临到此刻,簌棠的理智已渐渐消去,她一时想不出什么是类,只盯紧了面前的这个人。
“你要偿命。”她再次挥掌。
右手紧接着浮现一柄短刃,可待她要动手时,却发觉对方胸口与掌心形成了无形的壁障,将她的攻击阻绝在外。
簌棠的攻击缓了缓,一时微怔。
对方也凝视着她,冷不丁,他不解又迟疑道:“簌棠……我是谁?”
……
簌棠还错愕着,忽然,少年轻点她额头,结界发出一声轻微的崩裂声,渐渐有了瓦解的痕迹。
他的手指温热,热意从额间淌过,稍纵即逝的灵力却是冰凉。
令她有了一丝清明。
“多留无益,我们走吧。”少年叹息一声。
惯常不太流露感情的声线,此刻却有几分无奈。
这个声音……
只见白衣少年周身泛起极亮的灿灿金光,光如金线涌动,流淌,丝与点交替着。
结界崩塌,类的浓重邪气意图冲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