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苦(2 / 2)

虽则灵奴结契就算有主了,但若是修为压制,也可以让它倒戈的,只是难度稍大。

看齐榭的模样,似乎不愿这东西离开他,站在原地不动,只是看着,若是黑雾动一动,他就紧张得蜷紧了手指。

他衣袖深阔,很适合遮掩,诸多动作都应该不打眼才是,只可惜诏丘有心留意,什么都看得清楚。

后者现下处在一个,齐榭喜欢什么他都给,要什么给什么,没要也想办法让他收的境况,是以他眼清目明,自以为晓得了自家徒弟的心思,肯定就不好留物了。

灵奴原体怪瘆人,拿着一团黑气递来递去也很诡异,他分辨不清,干脆随手扒下一个,十指飞动,捏成一个蝴蝶的形状,然后对它轻轻吹了一口气:“去吧。”

蝴蝶立刻从他指弯上飞走了,往齐榭扑去,双翅翩跹留下痕迹,轻轻盈盈的点在齐榭的眉间。

他做出来的这类东西一向很逼真,黑蝶细脚仃伶,叩住齐榭眉宇肌肤的时候,甚至扇了一下翅尾。

诏丘晓得,那是一种查探。

探修为,探灵力,或是探他们要找的气息。

毕竟它本不是齐榭的阵养出来的,既然另有主人,却飞到他们身边,多是得了令。

诏丘蓦然笑了一下。

齐榭长在莫浮派,师门弟子服略微繁复,但凡修士容貌出色,哪怕是一点点,都很容易被衬得很好看,淡然之外,另有贵气。

虽然他们没穿弟子服,但多年脾性,仍着蓝袍蓝衣,也就披风偶尔换换色,是素白的。

而这两者中无论哪一种,都再适合齐榭不过了。

灵奴并非虚物,触碰可感,他微微闭上眼,双眉蹙了一下,禁不住后仰,带出被拢在披风里的脖颈,和上面轮廓突出的喉结。

呼吸间,蝶脚又叩了一下,他忍不住虚吞,喉结上下滚动,拉扯出凌厉又漂亮的颈部线条。

诏丘有一瞬间的愣神。

黑蝶就是在这时飞回来的。

扑棱着大翅膀,径直奔向手腕,又和另一只凑在一起。

两个人面面相觑,表情精彩纷呈。

齐榭朝他手腕扫去一眼,又撇开目光。

诏丘忍不住笑出声。

若是这样,那可就不怪他私吞了。

看齐榭吃瘪说不上有趣还是无趣,反正诏丘正乐着呢,手腕突然一凉。

灵奴,第三只。

恰在此时,他右眼一跳。

有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话音里带了调笑。

“它好像很喜欢你?”

脚步声由远及近,诏丘闭了闭眼,脸上笑意褪得干干净净,麻木转过身。

“佟立修。”他一把薅下手腕上三个灵奴,不管不顾地甩出去,“把你的东西看好,别出来祸害人。”

佟立修笑吟吟的:“好大的脾气啊,长溟。”

诏丘心道,被包着吸几口灵力,再被调戏几下,再好脾气的人也得生气。

但他没明说,看他不紧不慢的伸出手指,将三个东西一拢,才问:“所以,为什么拿这个出来吓人?”

他说的吓人,只是一种意图,实际并未得逞。但佟立修显然意会错了,他以为自己做了什么坏事,能惊动诏丘,竟然很不厚道地笑起来:“谁让你之前用茶杯砸我?”

诏丘就说:“那你还真是小气。”

茶杯只砸了一下呢,且从头到尾是诏丘惹祸。

他却好,拉大仇恨不说,讨债还要翻倍,这种东西一扔就扔出来仨,也无怪乎灵奴鬼鬼祟祟,毕竟它们主子才是真的五行缺德。

诏丘就是奔着讹他来的,两手一抄,顶着个高贵冷艳的表情抱着臂:“怎么赔吧?”

佟立修好脾气,甚至一副等着被宰的模样,笑问:“你想怎么?”

诏丘一扫衣袖,做出个大度得不得了的坦荡表情:“我也不和你要多了,灵奴分我一只。”

齐榭应该喜欢这东西,虽然还没问清具体的用处,先要来再说,反正握自己在手里才最妥当!

其实他抱着试探的态度来的,毕竟灵奴可不比一般的灵物,先不说若是物主心思活络又博闻广识,这东西能被派上多少用场。即便不用它,只要控在手里,也算是拿捏住了佟立修的一个带有杀念的把柄。

一个合该惹人喜欢,受人尊敬的掌门,能搞出这个东西,可是十分耐人寻味的。

所以若是出于谨慎,某人可能会不给,用其他东西替了。

然则佟立修一点都不犹豫,甚至大方得过分,将三个灵奴挤成一堆,排汤圆似的将东西揉圆了,两手虚拢往前一递:“给你就是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眼中明光跃动,伸手坦荡,诏丘反而有点不敢接:“出手这么阔绰?”

佟立修眉眼弯弯,嘴角上扬,笑得人畜无害,手中动作不停,温柔地将东西一塞:“反正不是我的东西。”

诏丘接物的手一松,三个灵奴明明是气泽形态,却像是屁股墩着地,淅淅沥沥的水声又响起,好像在哭。

他问:“什么意思?”

佟立修笑道:“就是我被挤兑了,拉你一起共苦的意思。”

诏丘心道要糟。

若是这东西并非出自佟立修的手,却要绕着他跑,多半后者也是被骚扰得头痛,才愿意赶紧脱手了事。

来路不明,这东西谁爱要谁要。

诏丘略一思忖,觉得出师不利,此刻绝对不适合再为自己和齐榭讨说法了,撒腿就要跑,佟立修手快,好歹捞住他一片衣角:“你去哪?”

诏丘大力一扯,将衣角从他指缝里解救出来,又生怕沾染了他的气息似的,拍完了又捋:“回家。”

佟立修又捞住他手腕上的手串,发力一扯。

这东西不同于衣物,没有可换的,齐榭瞳孔骤缩,下意识上前一步,诏丘比他更快,手挽出一个平时绝使不出的花招,钻空子逃脱了,皮笑肉不笑道:“再也别见!”

佟立修干脆往前一迈,伸手一捞,五指立刻贴上诏丘的腰身:“你不陪我吗?”

诏丘心想,真是要了大命,谁敢陪你?

他不想与人触碰,又要挣脱,别扭间,下意识朝齐榭瞟了一眼,正好和后者沉沉的目光对上。

齐榭盯过扶着他腰际的手,又顺着手盯上了其主,径直和佟立修对上。

那只手就突然收了。

诏丘求之不得,抓着齐榭的手腕:“你忙你的,不必送,我要带阿榭回去睡觉,就先走了。”

他徒弟还困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