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主(1 / 2)

局主

收功法简单,收手却不行,他伸手大力拉拽下屋中用以装饰的几块帘子,毫不讲究地将这些布料撕扯成丑兮兮还挂着线头的颇长一条,抻一抻就要上手捆。

那人耍无赖在地上打了一个滚,趁诏丘不耐烦一个鲤鱼打挺,又站起身回击,单手成掌直袭,诏丘眼疾手快接下,不知想到什么,意味不明地“哟”了一声。

那人一击不成却不肯收敛,连连出手,因为气力不足显得毫无威慑之力,后者被缠得生烦,干脆将布条挽在两手间绷直了当武器用。

布面虽软,被他这样绷着却十分坚韧,且那人往往掌拳并用,诏丘不愿直接迎上,每每看准时机用布条顶上,等到两物相贴他再松一松劲,这布软绵绵垂下来,真是让那人好似打了一手的棉花,半累半气,又吐出一口血。

这几招丝毫不费力,诏丘不愿当君子,就逮着他虚弱的此刻当胸一踹,彻底将人踹翻在地上,嗷地一口血。

迄今为止,他已然吐出不少血了,从口中出来的都接近心脉,一坨坨一缕缕成团成线铺了满地,想必元气大伤,诏丘裹着布条的手叉腰,单脚踩在一片狼藉之上,居高临下,得意忘形:“服气了没?”

他以为要么得一句骂,要么得一句挫败的服气,再不济也是一声冷哼,却不想那人力气都没有了,却能挣扎着问:“你为何不对我用剑?”

这人晓得云见山,自然也晓得太山派,知道他是亲传弟子。

修真的几个大门派里自有规则隐秘的圈子,稍一打听便晓得谁和谁交好,谁和谁交恶,再凭诏丘一身雷打不动的蓝色弟子服,想必这人知道他的身份。

诏丘也不瞒,反手摸一摸自己的剑穗:“你说这个?”

他确实一路佩剑,但这一场也确实全程肉搏,不曾动这个法器,想必是这矛盾的行径惹他疑惑了,便好心好意地解释:“杀鸡焉用牛刀?”

他这一句出来,饶是波澜不惊如云见山,也狠狠抽了抽嘴角。

那人像是被惊住了,呆滞片刻竟然哈哈大笑起来,最后竟然到了要佝偻身子去捂肚子的地步,眼角泛泪,怎么看怎么怪异。

这可真真是一场闹剧,诏丘虽然自己浑,也允许别人浑,但这种时刻还是不要拖延为好,迟则生变恐有余殃,便提着布条要去捆他。

却不想捂着肚子的褐衣男子猛地扬头,以蜷成一团的姿势朝他觑来,头部扭曲,呼吸急促,眼中的痛苦怨毒犹化实质:“我记住你了。”

他不知从肚子里掏出什么东西,腥红黏连的血液裹着一个一寸见方的纸片,纸面避水也避血,霎时在他手心自燃带出一个浑圆的传送阵,阵外更有不知名的金色屏障,呈方形延展到屋子边界,光晕凝结射出两道虚剑,云见山一剑劈去,却被反弹到好几丈远。

鞋底划过地面,第二道剑风横扫而去,虚影与剑尖相抵,两相较力,云见山握着剑柄的指节用力发白,竟然没占到一点便宜。

事出有异,一枚瓷片被诏丘脱手旋去,被同样的力道刮回,嗖然一声冷啸,瓷片钉在门框上,入陷两寸。

他道:“强攻不可。”

云见山即刻收剑,将同样躲避的诏丘拉去另一侧,两人半仰而下,腰腹发力,堪堪避过虚影罡风,否则此刻已经被戳了个对穿。

又有两道虚剑袭来,云见山见状不妙,掷剑于空施法拖延阻挡,借力滑过一片废墟,脚边刺啦尽是相撞声。

这个东西生得怪,两人都没有见过,此刻来不及捉人,一路急掠出去,到屋外才得以喘息。

诏丘匀了匀气,满脸荒唐:“那是什么,无差别攻击阵外的人,还不曾停歇?”

门口大开,满屋破败没东西可遮掩,脱离这一小片地界,云见山和诏丘就这样看着金色的屏障倏然收束,在空中凝成一个点后化成一缕雾气连带着躺在传送阵中的人一齐消散得干净。

云见山眼中还倒映着那东西最后的幻影,两道未及他们胸口便不得不停滞在一步之遥屋内的虚剑在他瞳中显出两点亮光,让他此刻的眼神神秘莫测。

他顿了顿,眼珠子还定在前方,头也不转地说:“禁术。”

这句话不晓得是自言自语还是在和诏丘解释,尾音低缓,似在口中又过了一圈般有些喃喃。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真是叫人吃不消,诏丘的思绪从最初划到视线所及的一片空荡里,终究在某一处找到了原因,他道:“都怪我太大意了。”

若是他下手再快一些,或许便不会留给那人可乘之机。

又或者……

“我应该出剑的。”

他这句话里的懊悔太浓,云见山忍不住转头:“为何这样说?”

他并不是问诏丘为何没头没尾提起此事,而是问他的笃定从何而来:“出剑便可抵挡这个阵法吗?”

诏丘更加懊悔了:“是啊,这可是我师尊为我铸造的剑,威力无极。”

云见山没有即刻搭话,而是微微歪着头沉思着,久到诏丘都要以为他魂魄离体了,他不动声色地撇了一下嘴:“和你没有关系。”他自顾自颔首,似乎对自己的话深信不疑,疲惫地垂下眸眼睫翕动,执拗地说:“是师兄连累你。”

诏丘以为他在自责自己心软,赶紧伸手拽了他一把,云见山一个踉跄,脑中什么有的没的都散了个干净,一边觉得他这个安慰人的方式过于好笑,一边难以自解,堆在脸上的笑就显得苦哈哈的。

诏丘看不下去了:“不想笑别笑了,好丑。”

云见山果真收起表情,十分紧张地摸了摸脸:“真的?”

当然是假的。

云见山即便做这么拧巴的表情也依旧风姿不俗,只是看上去颓丧了些,显得与他惯常的模样不符罢了。

诏丘松开抓着他衣袖的手,朝门内一擡下颔:“云师兄如果当真觉得自责,不如想一想这人究竟是谁,总要找点东西出来才算不负此行是不是?”

此阵攻力尤强,虽然看着是有地界限制,没有一路飞射到屋外,现下也已然消失干净,但不知道屋里是否还有后招,为防再次被追着逃出来,他们选择先站在门口观察。

云见山摇摇头:“不知道。”

那人带着面具,除了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就只剩头发丝在头上晃荡,可供考据的地方实在太少,而褐色常服是下界最常见的衣裳,要想从衣着判断来人恐怕也不能,他着实没有办法。

倒是诏丘眼珠子一转想起什么,赶紧道:“我和他缠斗时,发现某个招式很熟悉。”

现下和他勉强算是交过手或者真正比试过的无外乎莫浮派弟子和太山派弟子,前者是诏丘真正的本家人,若是同门,他三招内就可以看出来,且因为各人身法有细微的差别,不同人适宜的心法有别,内门外门弟子修习的功法也不尽相同,他可以在十招内只凭身手认出来人。

那人显然不是莫浮派弟子,于情于理都不是。

排除这么多,太山派弟子与他意思意思比划过几招的,或是得他一见修习剑法的修士屈指可数,其中以褚阳云见山居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