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与不变(2 / 2)

“……”

“我们一直这么躺着,到时候桑德说不定会闯进来。你想让他看到?”

“……我有分寸。”雷恩不耐烦地哼了一声。

埃林兀自笑了笑,也不再多说。

很快,两人一前一后离开房间下楼去往大厅。东西已经收拾好,雷恩也已经披上圣教军的淡金甲胄,英姿焕发。

他们下来得并不算太晚,正门厅中的其他圣教军也刚刚到达。桑德正好和两人在走廊碰见,干脆一起走。见到埃林的短发,桑德面带戏谑地瞥了雷恩一眼,但什么也没说。

杜劳教士依旧是最后出现的,等他来到大厅时雷恩已经带着桑德和其余十三名圣教骑士列好队伍。这名中年圣职还特意询问了埃林的头发是怎么回事,埃林便回答是为了贴合费伦诺的社会风气,男性要有男性气概,所以他才请“沃林”剪掉他相对来说更显得柔和拖沓的长发,免得影响南巡队伍形象。杜劳似乎意外地对此很满意,点了点头。

埃林不禁腹诽费伦诺果然是父系崇拜主义盛行的国家。不过他忘记了他自己本来也更喜欢英武阳刚气质的男性,这方面是五十步笑百步。他之所以突然有理发这想法,一定程度上也是受到了昨天阿林努斯的刺激。他不想变成那样的人,于是也不想有相似的发型。

这之后,等到杜劳和前来送行的教堂修士修女最后祈祷、告别了一遍后,队伍正式出发。

这次可没有升降机可坐了。身为费伦诺的骑士和教士必须虔诚,用升降机这种偷懒取巧的行为当然是不能接受的。

埃林这回惨了。他如今为了在这些圣教骑士面前隐藏身份不能使用法术,得和其他人一样徒步下山。上下风矛峰的道路有一千七百多级,埃林没走过半就已经有些脚软,最后还是雷恩悄悄扶着他下的山。至于杜劳教士——不好意思,法术不行,神术可以呀。杜劳取出圣徽在胸前祈祷了片刻后高举,一道淡色微光便忽然从空中落下笼罩在了他干瘦着长袍的身体上。

他对自己施加了“行动自如”这个中位神术,随后便毫不费力地和其他圣教军一起沿着台阶走去,似乎他不需要仔细端详脚下道路也绝不会踩空,每一步都轻巧灵活。

到山脚后,队伍没有朝着城外的原野前进,而是向着相反的海影洞窟方向走去。他们要坐船去斯特莱姆。

斯特莱姆和埃特纳的大部分城市一样坐落在海边而非内陆。当初之所以雷恩要带着埃林先从内陆跋涉、兜圈子去更北一些的玫瑰港乘船是因为他从皇城冲出,直接去往港口太过明显,万一被海上舰队追杀会相当麻烦,因此才要刻意绕路。

而现在他们代表的是费伦诺,当局皇室齐奥特里尼王族迎接都来不及,当然是走最好走的水路。

海影洞窟并非一条除了通行之外空空荡荡的隧道,也有一些房屋一路建造到了山体内部来。这里之所以得名海影,是因为在傍晚时分夕阳会被西面的海水反射映照到洞窟之中,破碎的金黄色光芒遍布洞顶、不断变幻。即便是常年居住在这里的人也会觉得这风景百看不厌,因此有一两家酒馆刻意买下了洞窟中央位置的房屋,并且只在晚餐接收客人,让食客能边用晚餐边观赏光影的风景。

埃林其实很想体验一番,但此时既然已经加入南巡队伍,就没有随时去体会的自由了。也不知道未来还有没有机会再来到风矛城。

乘船计划不是一天敲定。这是雷恩向杜劳教士提出的建议,昨天他就已经请风矛教堂的人联络了码头,雇佣船只。马车已经送回了驿站,物资则雇了工人运到船上。

队伍沿着海影洞窟不停前进,很快重见光明。漆黑的弧形海蚀洞将天空海水裁剪出干脆利落的边界线,初次见到时有种世外桃源般的感受。海面上停着不少船只,但和埃林曾经在玫瑰港见到过的不同,这里的船只都带有一种粗糙的工业气息而非漂亮精致。

距离上一次坐船已经很久了。埃林悄悄看了一眼走在侧旁的桑德,这位高大骑士穿着费伦诺盔甲时像是野兽被戴上了镂金项圈,总觉得不协调。上次坐船也是他们三人,但那时还是敌人,现在却成了朋友——应该算是朋友吧。

桑德直觉敏锐,忽然侧目投来视线,一咧嘴,露出尖锐的犬牙。

埃林赶紧挪开目光,假装刚才一幕从未发生过。

一队人很快上了船。从这里到斯特莱姆只需要一两天,这样短暂的时间他们连食物都不用准备太多。

这艘船上还运了一大批精铁,都是在海蚀港冶炼完成的,要运到首都。船长是个粗犷的中年人,披着灰扑扑的皮衣,只是远远瞥了这群费伦诺人一眼便很快走进了船舱。

埃林注意到了这一点,最初还以为这是什么仇视费伦诺的极端分子要带着他们海葬,为此在上船后找雷恩念叨了好一会。直到船只平稳地开出内海,他才不再纠结这事。

船上的一晚摇摇晃晃地便过去了。船舱空间有限,所有圣教军连通水手都挤在同一个大船舱中休息。船舱里布置了不少固定在舱壁上的木制上下床,每人能分到一张。

这样的环境里埃林想和雷恩凑在一起显然是不可能了,顶多在一张床架上下休息。埃林时不时会在心里骂上杜劳教士一句,因为他是有珍贵的单人房间住的。而雷恩桑德虽然是队长副队长,名义上也还是圣教军。军人能够吃苦,没有这个待遇。

埃林在上铺休息,等到船上其他人都睡着、震天鼾声此起彼伏时便探出头悄悄看睡在下边的雷恩。

雷恩睁开眼,瞪了瞪埃林。他也没能睡着。埃林这才一脸好笑地重新躺回去,捂着耳朵想办法让自己入睡。他有些同情那三名女圣教军骑士,要和这群糙男人一起休息,得忍受这么响亮的呼噜——直到他后来分辨出鼾声中也有女性发出,才没了这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