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世(1 / 2)

身世

不管是受箓还是办理教职证,都需要身份证和户口本原件。

谢明息算是走了紫霄观的关系,他本人也在华夏玄学界名声不小,但证件还是必需的。所以向谢父谢母知会了一声后他就从紫霄观回家,开始翻箱倒柜——没办法,两人虽然年纪不小,结婚也很多年了,但工作清闲工资高还爱搞点罗曼蒂克,所以此时并不在凉山,又出去度假了。在电话里也说不清户口本到底放在哪,谢明息干脆自己找。

他才打完电话,银行卡就进了一笔转账,谢父备注是今天突然想起来了就给他发零花钱让他自己过生日,父母不在,要好好照顾自己。

谢明息还恍然了一下,日子过得太快,他都要忘了……明天就是自己生日。

“生日快乐。”意识到什么的苏磐轻声道,“不过我现在不能给你过生日……等回了庙里,让你大师兄给你下一碗长寿面吧。”

谢明息哭笑不得。

其实这生日过不过也无所谓啊,他们家也不兴这套,有师兄这一句他就挺高兴了,就算师兄还是人形,常年不吃东西的人做饭估计也……好吃不到哪里去吧?不过他肯定是不会这么说出来拒绝师兄好意的。于是他笑着带过话题,继续找东西。

户口本在哪呢……谢明息抓着脑袋回忆,要用到户口本的情况实在很少,他只依稀记得应该是在家里的某个抽屉,和一堆文件放在一起。

他小时候见过几次,但大概是怕重要文件被搞丢,谢父谢母严禁他乱翻东西,小谢明息还对此不满意了相当长一段时间,后来才慢慢淡忘了。

他翻着谢父书房里没上锁的抽屉,抽屉里放了不少零碎的东西:工资条,体检报告,相册,日记本,存折,不知道放了多少年的证券交易证明,甚至还有崭新的旧版纸币。

虽然一时没找到户口本在哪,但他好奇心起来了,一点点翻着这些零碎,苏磐也无所谓什么浪费时间,他现在被谢明息天天挂身上当挂件,更是懒得催促。

谢明息从最上面开始翻,工资条自然不用说,都是早年间的东西,现在已经很少见纸质的了。看着二十年前的工资,谢明息恍惚有种岁月倥偬之感——二十年前他爹也不过是个年轻小伙子,通货膨胀也不严重,所以那点儿看上去十分可怜的工资其实已经为数不少。两叠工资条加在一起,便养活了全家人。而如今二十年过去,物变了,但人看起来却未变。

二十年恍惚如一梦……

他看了一会,每张条子的内容都大同小异,于是也不看了,转而绕开存折去翻相册。

相册保存得很好,很干净,只是逃不过岁月,曾经颜色鲜艳的封皮已经褪色不少,图案也开始模糊。他翻开第一页,里面掉出几张上个世纪的旧钱,有折角,但又被细细抚平,充满珍惜意味,最

第一次约会没带钱,文韶为我付账,丢人,后特意向老板换回以示纪念,日后不可再忘。

字迹很端正,不过压不住年轻小伙子那种飞扬的意气。

……哦。

好微妙哦,您看起来倒是半点不尴尬呢。

他再翻到背面,是娟秀的小楷:谢二促狭,文韶记之。1996.3.7

狗粮冷冷地拍在他脸上,直接把他淹没了。

“师兄,我真傻,真的……”

他把纸条放回去,深深叹了口气。他光知道父母感情好,一把年纪了还爱搞点罗曼蒂克,怎么就没想到有因必有果,两人年轻时就该是这副漫天撒狗粮的样子呢。

被他从行李包上摘下来的算盘一抖,两颗白玉珠珠跳了两跳,就有一道幽幽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出来:“我不懂人间的感情,但你父母琴瑟相谐,想必很好。”

“师兄,你成……开智多年,竟然不懂吗?”

白玉珠不跳了,苏磐的声音有点冷淡:“我本非人,为何能懂,为何要懂?”

何止是非人,他甚至不是生物。器物有灵化形而出,七情六欲不开,不知情感,只有本能。草木之情尚且与人不同,更不要说本无生命的器物了。

谢明息不说话了,若有所思,手上动作不停,继续往后翻相册,从谢父谢母两人年少时的照片一直到结婚,再到谢明息出生。胶卷相片上的谢母有些憔悴,但憔悴不掩她眉目中的喜悦,她的衣裙很有年代感,怀中抱着一个安稳沉睡的婴儿,没长开的五官里依稀能看出谢明息现在的影子。

谢明息的脸微妙地红了,再往下翻,爬行学步,上幼儿园,换牙,上小学……林林总总大事小事一件不落,黑历史混杂其间,其中还有几张看上去很诡异的照片——小小的稚子仰头,在对空气说话,画面略有模糊。

谢明息没什么印象,但他知道自己那会肯定是看见了什么,清文做事不厚道,护身符的隔绝没那么好,偶尔还是会看见这些的。

谢明息的脸越来越红,加快了翻阅速度,那些出于恶趣味拍下的黑历史——实在不提也罢!他自己都不想看!

……若让师兄仔细看清了,这脸真是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白玉珠又跳了两下,却道:“万物生息成长自有规律,没什么好觉得丢人的。”

也是……师兄不是人,作为人类的三观也不是那么完善,只会觉得是遵道而行的自然结果,不会有什么别的感觉。

……可还是感觉好羞耻啊,尤其这个人是师兄。

谢明息脸上的红色退了,红色一路蔓延上了耳朵尖,这一本相册后面渐渐也多了谢知意的身影,偶尔还有一家的全家福,一直翻到谢明息高中毕业,相册也就到了头。

相册下是一个很厚的日记本,谢明息没有偷看别人日记的恶习,所以只是顺手翻过一遍确认里面没放户口本。

不过是随手为之的动作,他翻着翻着,其中一页忽然掉出两样东西来。

一张《凉山晚报》的剪报,一份病历,颜色早已泛黄,都很老旧了。谢明息看了一眼日期,和夹着两样东西的那一页一样,将近二十年前,好像就是自己生日那几天。

剪报正中的红字褪色得厉害,时隔多年,文字的依旧令人不寒而栗:晋安市发生特大地震,至今已有两万余人死亡,三千余人失踪,江夏各地仍有余震,请凉山广大市民朋友们注意安全。

病历本上则用蓝黑墨水写着谢母的名字,燕文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