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下)
「妳说,使慕容小妹妹灰飞湮灭,是件多么美好的事,我知道当年动手杀我儿子的是慕容楚绣而不是妳,假若妳愿意跟我合作,妳我之间的旧怨一笔勾销。」魔尊站起来悠悠地道。
魔尊比温凝香更恨慕容楚绣,尤其是过了这么多年,这份怨恨沉淀下来竟是变得更加浓烈,偏生那慕容楚绣一直住在望月洞里,所以他根本无法破除仙界攻进去,只能守株待兔,希望待
她出仙界后便杀掉她,岂料慕容楚绣一心守候温凝香,对于外间事物竟是不闻不问。
没想到这次却有魔兵首领把温凝香的尸身抓回来,魔尊探得出温凝香生灵未灭,又想起当年目睹慕容楚绣亲手杀温凝香一幕,心中便生出一计。
魔尊不止要慕容楚绣死,他更要慕容楚绣再一次体会被至爱背叛的痛苦。
当年慕容楚绣如此痛快地杀死自己的儿子,他今天就要慕容楚绣千倍万倍地偿还!
温凝香的眼里燃点起复仇的火焰,连带那张本该温柔秀美的脸孔也染上残酷嗜血的气息。
她恨慕容楚绣,她要慕容楚绣体会到自己当年被最爱之人亲手杀死的折磨!
只要自己跟魔尊合作,慕容楚绣必定劫数难逃!
欠我的情,欠我的爱,我要妳全数还给我!
温凝香本是个极执着的人,她安静却偏执地去用自己的方式爱人,一旦背叛,也会以最无情冷酷的手段以报复。
二千年前,背叛她的男人下场悲惨,二千年后,她也不要那个背叛她的女人好过!
于是,魔尊把他的详细计划告诉温凝香,二人立下了不破誓,魔尊使法把温凝香的记忆重重封印,然后借她把慕容楚绣引出来,再乘机让慕容楚绣把温凝香救走。
为了这一幕,魔尊牺牲半个魔都,无数生灵的性命。
温凝香的脑海里闪过魔尊跟自己的对话,然后又想起自己被救后的遭遇,慕容楚绣……她比以前更温柔优雅,举止之间全是上仙该有的高贵风度。
就算她守候了自己五百年又如何,就算她再次救了自己的性命如何,五百年来积累起来的仇恨,足以把她们之间曾经的美好全数毁灭。
温凝香终于明白为何失忆后自己会对慕容楚绣如此抗拒,终于明白为何大家对于自己的目光为何会如此奇怪,原来全都是在他们眼中看来,自己是背叛慕容楚绣的凶手,所以慕容楚绣对
自己好就是自己三生修来的福气!
他们何曾知道自己做了这一切是为了谁!
不止是他们,连慕容楚绣都不懂,本该跟自己心心相印之人,竟然连自己的情意都完全不懂!
她有什么资格得到自己的原谅!
可是,为什么心里却有些回忆在蠢蠢欲动,全都是慕容楚绣在自己失忆后对自己的千般温柔,万般体贴,那张梨花带雨的泪容,那凄然欲绝的委屈言语,那就算受伤了依然绽放着的微笑
……
慕容楚绣信步走进枫林深处,一人感受着天地的静谧,任由秋风扬起她的长长秀发,风再大,却始终撩动不了她的心湖。
她思考着以往发生的一切,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深陷情网,难以自拔,明知道那只是个无底深潭,这样下去只会让这情孽把自己吞噬,偏生却舍不得离开。
就算温凝香永远都会对自己抱有警戒之心,她都依然甘之如饴,绝不抱怨。
慕容楚绣精神恍惚,一时是以往跟温凝香共渡的温馨时光,一时是温凝香醒来后对自己的冷淡疏离,只感到晕头转向,她本就积劳过度,加上于如梦谷里的旧伤复发,眼前愈发愈是天旋
地转,一个站不稳便往旁边摔去,冷不防一双冰冷柔软的手及时扶着自己,好让自己不至于倒下来。
她一擡头,便看见温凝香含意复杂的眼神。
「凝香……温姑娘……」慕容楚绣一时之间竟是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温凝香,只好强笑着一手轻抚太阳xue,然后从自己最留恋的温软怀抱中站起来--因为她知道温凝香必定不喜欢她依靠着自
己。
漫天枫叶缓缓飘落,有一片枯叶竟像是依恋着慕容楚绣的倾城容颜,有意无意地沾在她的发鬓上。
温凝香轻轻伸手拂去那片落叶,慕容楚绣感到她修长的指节划过自己的耳边,纵是冰冷,却也是曾经最熟悉的温度,她不禁怔怔地凝视着温凝香,此刻二人近在咫尺,她只要一伸手便能
抚摸温凝香的脸庞,却始终没有勇气擡起手来。
这一刻,足以天长地久。
温凝香放下手来,轻轻地道:「既然我找不回以往的记忆,那……请问妳可以把我以前的事告诉我吗?」
一声「请问」,把原来的距离拉得更遥远,纵使近在眼前,心却是隔着几重天涯。
慕容楚绣的面色稍缓,她侧脸不敢直视那张如出一辙的秀美容颜,低声道:「以前妳我……曾是朋友,后来我们之间产生误会,我一时失手伤了妳。」
曾经的甜言蜜语,曾经的月下誓言,全都化作这冷淡疏离的三句话。
慕容楚绣不忍提起旧事,在温凝香眼里看来却是她无情的表示,原来自己跟她的事在她眼中看来,只不过值得寥寥三句话来交代。
自己把她看成稀世奇珍,百般呵护爱惜,她呢?她把自己看成什么?
就这样可以轻易打发的人?
「为何……产生误会?」温凝香以为自己的心已经不会痛了,没想到此刻闻得这些冷淡的言语,依然会有锥心之痛。
胸口的伤疤又在剧烈地作痛,提醒着自己跟魔尊的承诺。
「我认为妳背叛了我,所以我一直想找妳问个清楚。」慕容楚绣艰难地道,短短的两句话,竟像是用尽了她全身所有力气,她整个人摇摇欲坠,温凝香伸手扯着她的手臂,她用的力气极
大,大得彷佛要揑碎慕容楚绣的骨头,慕容楚绣想要挣开,但温凝香的手劲却大得跟铁钳一样,彷佛只有这样做才能把她脸上的情绪好好地隐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