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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下)

慕容楚绣往村后的密林走去,夏天的夜风微凉,吹拂在身上带着湿意,浓重的云雾挡着狼牙月,偶尔听见乌鸦穿过树丛的声音,一般人来到这里必定会害怕,但慕容楚绣本就无情,对于这些景物自是不会感到害怕,更别说她首次见识人界的晚上,她此刻还觉得眼前一切很新奇呢。

原来人界有时候会很光明,有时候会很黑暗的,只是不知道隔多久会光明一次,隔多久会黑暗一次。

慕容楚绣默默地想着,然后继续往前方走去,密林里人烟稀少,连道路都是崎岖不平,腐烂的树叶和木枝纠缠成一堆,几乎绊倒慕容楚绣,她一手撑在树干上站好,低头一看,这才知道自己原来是给绊倒了。

她唯有小心一点地走路,岂料走了一阵子便是泥沼,为免被困在泥沼中央,她索性御剑在树林里飞行,反正天一宫宫主只跟她说莫在凡人面前展现这技能,而且不要在天空里飞来飞去,现在自己在树林里穿插,身边也没有任何凡人,应该没问题的。

慕容楚绣却不知道自己是无意地钻了天一宫宫主话中的破绽。

飞行了一阵子便来到无垠山庄的大门前,她能认出这地方是因为大门上面的牌匾书着「无垠山庄」四字,朱色剥落的大门,斜斜伸出墙头的枯枝,塌下来的石狮子,已经没了一半的墙壁,全都在诉说着这地方的残破不堪。

慕容楚绣视若无睹地推门进去,残旧的木门发出「吱吱」的声音,在静谧的黑夜里格外刺耳。

一阵阴风突然吹起,木门被「啪」一声关上,风卷起前院里遍地的落叶,有几片更落在慕容楚绣身上。

慕容楚绣也没怎么理会,她只是停留在前院中央,横目四周,树枝上光秃秃的,树干里有被虫蛀咬过的痕迹,门庭上的牌匾歪到一旁,字迹早已模糊,看不出原本在写什么。

阴风阵阵,黑夜凄迷,一般人也该吓得全身发抖,但慕容楚绣却只是眼也不眨地打量着周遭环境。

正在此时,一阵悠扬的笛声不知道从何处传来,响遍整个无垠山庄。

这大约就是明儿口中的笛声吧,顺着笛声找去,说不定就能把那女子找出来。

慕容楚绣凝神细听,大约推断出笛声是从西边厢房传出来,当下不再犹豫,举步便向西边厢房走去。

沿途可见颓垣败瓦,走廊塌下了一半,门窗破落,四处都是蛛网,还有老鼠在地上跑来跑去。

慕容楚绣目不斜视地穿过长廊来到西厢,笛声愈来愈清晰,她知道自己没有找错。

不知何时,那阵欢快的笛声已经转得低柔婉转,如同杜鹃泣血,如同怨妇夜啼,如同战场哀号。

足以使任何人想起他一生中最不幸最痛楚的时光。

慕容楚绣却没有任何感受,对她而言这阵笛声的改变只是在于音律,而不在于感情,因为她无法感受到情感。

脚步没有丝毫的停顿,绕过西厢的偏厅,来到后院处。

果然看见一个白衣女子正坐在后院的秋千上吹笛,从慕容楚绣的角度去看,只能看见她的侧脸,果然如明儿的描述的一样,黑发如墨,白衣胜雪,只是看不清她的脸孔而已。

一曲已罢。

白衣女子放下手中玉笛,微微侧身,静静地凝视着慕容楚绣。

慕容楚绣本就在看着白衣女子,此时也没有躲避白衣女子的凝视。

这才发现白衣女子的穿着极为讲究,黑发堆成灵蛇髻,上身穿着白色交领襦衫,下身则穿着同色的褶裥裙,显得她的身形极为纤细,彷佛要被这夜风吹走,如果慕容楚绣对人界稍有认知的话,她会知道这白衣女子的衣着是典型官家千金的款式。

白衣女子的脸儿尖尖的,大大的眼睛蕴含灵光,却又带着似水柔情,温柔得如同春日流淌过树林的溪水,反映着温暖的阳光,纯净无暇。

水汪汪的柔眸,彷佛什么时候都带着闪烁的泪光,无比惹人怜爱。

偏生这温柔中却带着浓得化不开的忧郁,如同闰中哀怨的弃妇,又如同静候情郎的多情千金。

「妳是谁?」不知道对视了多久,白衣女子方才问道,她感受到眼前人并不是凡人--

没有凡人能在她的笛声还支撑着来到这里,她刚才的笛声使尽全身修为,只要是灵物听到这阵笛声都会变得悲伤无比,难以自拔,岂能继续前进?

只有这看起来冷冰冰的少女竟能毫发无伤地来到自己面前。

而且这少女身上毫无人气,跟死人无异,但却没有魔气妖气……倒真的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怪物。

「妳就是那女鬼?」慕容楚绣反问道,她走前几步,从墙头下步进庭院中,云雾稍霁,凄冷的月光洒落在她身上,映出她精致的容颜,华美的宫裳--还有那双冰冷得使人不敢逼视的双瞳。

白衣女子站起来,慕容楚绣清楚看见月光下她的身子呈半透明,月光几乎能直接穿透眼前人的身子--她无异是女鬼。

「嗯。」白衣女子点点头,她暂时还摸不清楚慕容楚绣的来意,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我是来救妳的。」语音刚下,一阵呐喊声却从远处传来,道:「鬼女!贫道今天就是把妳打得魂飞魄散,让妳不再为祸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