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密麻麻的闪电如同雨丝,被飞速舞动的长枪挡住。闪电接触到漆黑的枪身,如同劈在万古不变的山岩上。幽深的岩山岿然不动,纤细的闪电悄无声息的湮灭。
林知织拼尽全力成功度过了白的这招杀机,喉头一甜。
外伤伤得再恐怖,甚至几次被穿腹搅肠,都没这次内伤来的严重。涌到舌尖的碎脏被强行咽了下去。林知织悄悄抹掉了嘴角渗出来的些许血迹,逞强道:“看来你也不过如此,打狗棍法打的正是你这条落水狗。”
白眯起了眼睛,不怒反笑,只是目光隐隐含着寒芒。
她向来好面子,不愿意在此刻说话,暴露自己呼吸不稳的事实。
枪尖挑起,凌厉矫健。
林知织下意识面部朝前往后一仰,险之又险的感受着冰凉的枪尖从下巴处滑过,带出了一条血河,顺着修长的脖颈湿湿哒哒往下流。闪电不减其速,定到了身后的空白处。
对方如此强大,威力不减分毫,力道甚至比开始更胜三分。林知织却想笑,她也确实笑出声了。
不知道吃了白多少纪突刺,林知织非常明白,白对自己手臂力量掌控到底有多恐怖——每一招的力道恰到好处,减一分则枪尖威力不够,增一分则空耗多余的力气。
可是现在,林知织能感受到自己的下颚血淋淋的,能感受到身后地面发出的脆响——刚才的那一枪,力道过大了。
白对自己身体的掌控度下滑,完美而巅峰的状态有了裂痕。与此相反,初入斗兽场的林知织青涩懵懂,吃够苦头后却越战越勇,极快地学习着白身上的一切。
呼吸的节奏,出枪的频率,如何引导统治战场,又该怎样和那些灵魂能量产生共鸣,从而在同等的量中发挥出更大的作用。
林知织心脏不断跳动,几乎要爆炸。她再次翻身跃起,会大量失血的伤口优先被修补。黑黢黢的朗基努斯之枪也如同主人一样,悄悄靠近,偷偷吞噬着银枪无匹的光芒。
随着冈格尼尔的衰弱,朗基努斯的光华更加内敛,枪身的触感如同上好的羊脂玉石一般。
“你小子…”林知织低低笑骂了一句。不知道是在调侃自己,还是在调侃枪随主人的朗基努斯。
白收敛了漫不经心的做派,但嘴上功夫依旧不饶人:“你让我有点看不起了。能和我同台较量,我赏脸敬你为对手,你却甘当一个躲躲藏藏的鼠辈。”
林知织呵呵一笑,招呼自己的老伙伴,毫不犹豫继续和白厮杀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朗基努斯又一次从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刺入。林知织一把抓住刺入她肺中的冈格尼尔,硬生生阻止了白抽枪回防。
白骤然一缩,头次放弃了冈格尼尔偏身躲枪。黑色的光芒骤然划过,白透亮的耳垂缓缓窜出了一条血线。
林知织吐了一口血沫:“还你的。”
许久没在正面较量中被人所伤,白擡起手,不敢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耳垂。她修长的指尖在眼前打开,那一抹红色极其刺眼。
林知织抹了一把脸,难得欢喜,语调也轻快了起来:“我在你这受到的伤,都会一一还回去的。”
白并不搭话,只是攻势越发凌厉。
双方的差距逐渐拉平,自林知织得手了第一次,破天荒后也有了第二次第三次。
如同白一样,林知织照样是朝着死xue下的手。
两人谁也不肯后退,战势拉得越发激烈,真正白热化。黑白各主一方天地,见缝插针交织而入,密密麻麻难舍难分。
最熟悉的往往是你的敌人,林知织抓住白自尊心强,不肯服软这一点。她频频刺枪时,不停选择着要躲不难,但是要躲得很狼狈的角度。
林知织不懂什么打法,也被白前面打的毫无脾气尊严了。白困窘于不愿露丑躲避时,她就跟个滚地西瓜虫一样,一会儿抱头一会儿驴打滚,只要能将伤害最小化,该躲躲,该怂怂。
“无耻!”白骂道。
林知织不以为意,紧紧盯着自己逐渐扳回来的西风。
风水轮流转,她总算占到了一点点上风口。
但是林知织心里也清楚,她这点优势完全是因为白的心态还没调整过来。等白被逼到死路,开始不讲究留一份体面时,这场架也该结束了。
林知织不是悲观,而是认为最终胜负极有可能是二八开,她二。
在白醒悟之前,林知织只能通过这种小手段不断的去削弱对方,从而尽可能的争取胜机。
然而林知织没有等到白反应过来的时候。
朗基努斯传入长枪入肉的感觉,林知织本能以为这是一次小伤。
她下意识拔出枪,惯性刺下,枪尖又传来了极其鲜明的入肉感时,林知织才愣住。
白在最后调整了一下位置,林知织本来是奔着心口而去的那一枪,从她肩膀处自上而下,贯穿了大半个身体,漆黑的枪尖从腰间探出。
放血槽割开皮肉,大量的出血完全止不住,如同被拧开的水龙头。白的身体似乎更加透明雪白了,青色的经脉走向相当明显。
她微微弯着腰,握着冈格尼尔,头次倚仗着长枪才能站直。她握住朗基努斯,不顾双手被割开,一点点将其拔了出来。
林知织同样浑身是伤,但没有一道伤如此之重。她有些愕然,甚至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你…”
白轻轻开口,眼神却逐渐暗淡下去,生命正在迅速离开她的身体,
“长大了啊……”
她拄着枪,屹立不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