扔到乱葬岗“立即,诛杀!”……
疏星淡月,断云微度。
这寂静平凡的夜里,唯脚步声杂乱踏踏,昭示着事实上的不凡。
随着不速之客们按序涌入府中,定国公府的火光一路由外至内点亮,仆婢亲卫们皆手持灯笼侍立在两侧,前后院灯火通明,当真远胜天幕垂挂之浅浅微光。
此番动静本就不小,临近的宅院俱随之点起了灯火。
若此刻有人能登上朱雀大街的朱雀门向下望去,便可见:平康坊的街道是一片漆黑,然而两侧的府邸却几全亮起。这景象倒也稀奇得很。
“此处就名为壮武场,那定国公平素会否在此处练武?我听闻他如今是惯使长刀的,若能一观,真可谓此生无憾。”
“你也不是穷苦出身的,难道不知国公定是有自己的院落么?那边的英武苑才是国公的练武之所。这处的宽阔武场,应是给亲卫所用罢。”
“定国公可是大雍战神啊!人家使的银色长刀是拿无数燕蛮的血洗出来的,自然锋利无匹。只是,国公已弃枪用刀,容家枪的功夫以后还有谁可传承啊?”
“哎,你们几个,手上脚下都给我轻些,别伤了国公府的器物!”
“胡乱说什么呢!”都虞侯大步走来,低声呵斥众人,“我等奉圣命搜府,岂可儿戏?”
身后的兵士没忍住撇了下嘴,悄悄道:“并非我们儿戏。而是定国公的忠心日月可鉴,着实搜不到什么关于谋逆的罪证啊!”
“副都指挥使特意嘱咐的信件纸张之类的,也未曾搜到么?花坛里呢?”
“若有,还不早交您手里了?这下好了,我们连定国公与平阳郡夫人的来往家书都尽数翻看了,您也见了,全无异常。反而是使我等失礼于定国公,怎好补救?”
“是啊是啊,等国公回来了该怎么看我们?这下定被以为是无礼之众了。”
都虞侯闻言,反而倒是怒色渐消,絮絮低语:“没搜到就好。别的,也顾不上那许多了。”
言罢,他立时拔腿去寻副都指挥使复命。
“头儿也不容易。成天净让咱们干些没影儿的事儿,我估计他心里也是十分的不愿,到底圣命难违啊。”
“快住嘴罢,这种话也敢说!咱们虽是兄弟,但我可不想明日去菜市口给你收尸。诶,郑角,你先前还没讲完,你当真与定国公说过话?”
“那还能有假。定国公入帝都的头一天,我就在宫城门口当班,这定是我之前积德行善的功劳!我告诉你,国公真如传言那般俊美无双,我还向国公说了我的名姓呢!”
“咱们也没上过战场。只听闻他一刀斩下燕太子手臂,三箭射退数万敌军,在北阳城杀得人为血人、马为血马,想必那身上气势应是极为骇人!”
“非也,非也。定国公为人和善,莫说其他,便是国公当日入殿上朝后,他的亲卫还给我们许多人都发了赏钱。道是值守辛苦,这点儿碎银子就当是添件新衣了!”
“这般好!可惜今日国公不在府内,我也无福得见。话说,我来前还真是心有惴惴,怕会真搜出些什么,还好,还好。”
……
吩咐手下人去搜后,周俊义随岳银朱几人入了松茂堂暂待。
他细细端详着正堂的全貌,只觉外不张扬而内藏奢华。到底是鼎鼎大名的容氏,实在不可小觑。
桌上摆着茶壶茶盏,即可知方才有人在此处落座。
岳银朱适时拎起那青玉小壶,给自己座旁的杯盏添了些浊茶,语气淡淡:
“我身子骨弱,夜里早已歇下,却被院里的小丫头匆匆唤起。本想着在正堂喝口茶,静待周大人大驾光临就是了,谁成想您还是如此的大动干戈,只得作罢。”
“周大人,您说,我这新做的罗裙是不是太不长眼了些?明知茶盏要倒,还自己凑上前去,这不,可是遭大罪了。这辈子怕是也洗不干净了。”
周俊义摸爬滚打这么些年,轻而易举听懂了话中嘲讽。
不过,他刚吐出个“你”字便再度被打断:
“早不知道周大人要来,素日夜里备着的只有给我温养身子的药茶,就不好给您也添一杯了。这样,我喝着,您且歇着罢。”
纤纤素手端起茶盏,绯色锦袖半掩面庞,品过后遂道:“倒是忘了,在外边儿耽搁了这么些时辰,都已是凉得很。您瞧瞧,把我们府上的丫头吓得,连茶水都不敢换些热的来了。”
她偏头看向容二,一字一句道:“快些去把这壶倒了,给本小姐上些热茶。不然这夜里寒凉得很,若是冻病了,府上可就不得不怨上周大人了。”
容二随即低眉俯身,接过茶壶,疾步悄声离去。
“岳小姐以为仗着定国公和平阳郡夫人便可如此嚣张么?你别忘了,你不过是个丧亲的孤女,本指挥使虽是敬重你的才名,却也容不得你对朝廷命官不敬!”
周俊义好容易寻得了说话的时机,当即出言指斥那张利嘴。
身为简在帝心的臣子,他怎会不知今日之因由,甚至隐隐明了今事之结局。故而,此时他已然是不害怕得罪定国公府之人。
岳银朱却不再搭话,只是自顾自整理着发间玉簪,仿佛这才是当前第一要紧事儿似的。
反而气得周俊义颇有七窍生烟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