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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辋川碑 那我算什么?偏房妾室吗?(1 / 2)

第48章辋川碑那我算什么?偏房妾室吗?

也是这样一个牢狱中,也曾有一人,对她说过这句话。

伏愿公主,千秋万岁。

长公主攥紧了扇柄,手指骨节泛白,她审视的目光刮过伏在地上的齐庆,没有情绪起伏的话如同钢刀削骨,“你想说什么?大表兄,你这样聪明,该知道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没有分量吧。”

世上仅那一个拼尽一身筋骨血肉为圣上除弊铺路的裴度,他烧尽了自己的一切,官位抱负,生前身后的名声,甚至还有她。

才终于燃着了堆在朝堂上的陈柴。

齐庆又做了什么,还是他想暗示什么,也敢对她说这句话。

“说起来,我也该谢谢舅父的,是他杀了我的驸马都尉,造就了今日的我。”

当世家怕自己的恶心行径被世人发现从而把屠刀挥到裴度头上的时候,她就已经很清晰地感觉到,这柄悬颈利刃最想指向的根本不是一名大理寺的小吏,而是在这小吏背后的她这长公主。

以及她这长公主所代表的慕氏皇族。

朝堂之上,世家的种种作为,如一记重锤,敲得她脏腑错位。

也曾经一度埋怨过她阿爷对齐家宠信太过,给了他们和陛下叫板的资格。

也正因如此,她也反感陛下捧起一个楚家。

安知今日之楚,来日不会如曾经之齐。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她已经有足够的力量将所有企图把持朝政的人摁进地府去。

“齐庆,裴度的问心无愧,你学不来,也做不到。”

不管他是因何说出这番话,都不过是东施效颦罢了。

齐庆这脊梁弯下去,便再也没有直起来。

在裴度旧案和西北戚家案并案公开审理的那日,长公主的赤芾车随着晨鼓声驶出了长安城。

驾车的是一身劲装的长公主,车里躺着的是重伤未愈的楚王谢应祁。

楚王靠着车壁,掀起一角车帘,遍野绿意与如织行人皆不能入得他眼中,惟一截飞扬发尾,由眼入心,他擡手将那发尾虚虚拢住。

“阿昭你,大仇得报,终于要撂下这挑子将我拐到蜀中去了?”

尽力平静的话音里是显而易见的雀跃。

“谢应祁,你还记得你是个低眉浅笑,心思藏在温润表皮之下的恶毒君子吗?”

长公主将头上的阔檐草帽朝下摁了摁,转过头去把谢应祁攥在手里的车帘扯出来放下。

“接下来并非官道,烟尘大,你还是老老实实趴着吧。”

为了避免颠簸,她特意寻了好几个鹅绒软垫来将车里铺满了。

“二郎为何不同去?”她仆从成群,他虽是客居京城好歹也有些个使唤人手,怎么就沦落到长公主驾车了。

这一路风吹日晒沙尘大,他可舍不得阿昭驾车走这一路。

“今日公审,二郎是苦主,怎么都得听听朝廷是怎样费心为他家平反的。”

西北境的战神,一生没有任何污点。

“今日过后,我预备把他塞进科举的考场里头试试水。”走走文职的路子也可见见世间险恶,将来从军为将,也知道该如何同朝中文官打交道。

长公主终于卸下了心头大石,整个人的气色都瞧着好了许多。

谢应祁从车厢里钻出来,悄无声息地坐她旁边。

“你为他,也是殚精竭虑了。”戚将军在天之灵,一定老怀甚慰。

没留神,谢应祁将心里话说出口了。

“你……”长公主摘了草帽扣在谢应祁头上,“你知道戚长忧仙去时,才三十五吧。”

老怀甚慰这词,慕凤昭实在没法联想到戚长忧身上去。

与其说是无法联想,不如说是毫不相关。说他仙游,也是这人瘦弱飘逸,不开口时,确有仙姿。

“看到二郎,其实可以想到戚长忧是个什么模样了。”

她虽然总是叫他老头儿,其实是他到西北军中开始蓄胡,又邋遢起来,才故意那么叫的,而真正的戚长忧,看着比她阿兄都要年轻些。

与二郎如出一辙的长相,谢应祁想到了二郎张扬热烈的模样,“倒是有些难以想象,戚将军用兵极稳,从不冒进。”

连他阿爷都赞过戚将军,治军如做人,戚门长忧,君子之风。

“可谁,又是天生稳重呢。”

慕凤昭忆起幼时戚长忧与众不同的教学,心头一暖。

面露怀念之色,“我原本也是要习枪的,但是戚师父在家中拿自己的幼弟练手的时候出了岔子,我便改习棍法了。”

听说是前一天,人还没枪高,才牙牙学语的二郎,把枪砸自己脚上了,活活哭了半宿。

戚将军第二日进宫的时候,神情恍惚,她与阿兄还以为是戚将军家中高堂卧床,没想到是高堂嫌幼子吵闹,扔给了戚将军照顾。

谢应祁听得津津有味,这是他不曾参与,也无缘得见的慕凤昭的往事。

这种挖到过往留下的宝藏的心情只持续到了长公主的目的地。

辋川居。

巨大的墓碑若能照影,第一个能照出谢应祁脸上裂开的愉悦。

长公主不知从何处变出来一个食盒,像模像样地摆出来,金银夹花平截,樱桃毕罗和一盘石榴,鹅炙和虾炙的拼盘。

然后跪下去,点香插上。

“裴度,这是还你清白的诉状,按照你的习惯订成了龙鳞装,这事儿我做不惯,你凑合看吧。”

长公主自宽袖中掏出装订地歪歪扭扭的龙鳞册,封皮与一品官服料子类似,是华贵的紫色。

“你生前说此生所愿是入阁凌烟,为天下万民请命,平白少一件官服会惹人怀疑的,我拿司制司剩下的料子给你装封皮,补子我画里头了。”

听着不像天人永隔的未婚夫妻,倒更像是肝胆相照的患难兄弟。

谢应祁垂下眼,隐去了自己心头淡淡的醋意,也点了香预备供在陵前。

却被长公主手忙脚乱地拦住,“还没到你的部分,你点了香他不就知道了?”

谢应祁不悦,“那我算什么?偏房妾室吗?现在这又算什么?小妾领进门来给正房敬茶吗?以后见他牌位我还得执妾礼吗?我的孩子以后尊他做嫡父?”

长公主被他这一叠声控诉念得头大,手下不稳掐灭了烟。

谢应祁见状更是要炸,他轻轻搁下线香,硬邦邦道:“不打扰殿下与故人叙旧,辋川如此美景,小王随处转转。”

谢应祁火气上头,只留给长公主一个高贵冷艳的背影。

“什么脾气这是!我的脾气都要好过他许多!”长公主将陈案的案情投进了火盆里,捡起谢应祁方才撂下的三根香,重新燃了插进香炉里。

“这是我要与你说的第二件事。”长公主轻咳一声,哪怕裴度已经去世许久了,不可能控诉她什么,也有些被撞破秘密的难为情。

“我从前与你说过,来世你为女来我做男,我护着你,这话依旧算数,不论何时都算数。”

回廊纱幔下的楚王,迈着重重的脚步离去了。

长公主酝酿出来的情绪被打断,叹口气,又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但是。”她抿唇望向裴度的墓碑,“你能不能接受与人共事一夫,我想我抛不下谢应祁了。”

“楚王谢应祁,你应当是见过,不是个好人,但不坏。裴度你心志坚定,一步一步地去走你的道路,可谢应祁,他没有路。”

只有我。

这话说出来太过没脸没皮,她讲不出口。

“无论什么境遇里的裴度,都是坦荡如砥,你无论在何处,无论如何,都能活得很好;可是谢应祁——”

长公主压低了些声音,“谢应祁他要是没有我,只怕要危害大渝,连面上的君子都装不出来了。”

看似大权在握,可威胁君上,其实,他什么都没有。

她有阿兄阿娘,挚友亲朋大多都在世,可谢应祁,娘亲死于难产,阿爷也早早去了,他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在帝王猜疑之下苦苦支撑,护住整个江南道的百姓。

“或许真是富贵乡里软人意志,某些地方,谢应祁,远不及你。”

这个某些地方,是信念意志。

裴度能一条道走到黑,哪怕舍弃她,可谢应祁不能。

从裴度赴死的那一刻,她便知道了,裴度心里,还有更重要的东西,是哪怕一死,也要坚守的东西。

可在谢应祁心里,没有什么比她更重要。

“你用一死滋养出了一个长公主的野心,我却不知那究竟是好是坏,总之,我不会让你白死的。”

长公主一杯酒祭故人,“这是蜀地的剑南烧春,是我封地的佳酿。”

她说要带给他尝尝的。

说要与她同饮剑南烧春的三个人,已经故去了两个。

剩下活着的那一个,与她离心离德,她如今都不敢再同旁人介绍这品好酒了。

“下次我与谢应祁一起来看你。”长公主拈了一块樱桃毕罗,算是与他同桌吃过了。

辋川居占地不比鹿鸣坊小,长公主转了好几圈才在一处瀑布下头找到了谢应祁。

他一身白衣蹲坐在瀑布底下,白衣沾湿,神情倔强,心机深沉地我见犹怜。